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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千户职位是千户,可不是寻常千户,是有资历的老人,是邓健军中二号人物,又与李千户是袍泽之谊。
李千户却是明白过来。
他之前心太切,露了私心。
马寨主提点自己,就已经是表明不喜此事的立场;弟弟提醒自己,也是觉得这样不妥当。
别人能对张千户落井下石,他却不行。
就算张千户没有将他当兄弟,可在别人眼中,他却要将张千户当兄弟。
李千户明白过来,带了几分后怕。
真要是背后给兄弟插刀之人,上面人还敢放心用么?
那拉下张千户,又有什么用?
“我去审高月。”
李千户有了决断。
他是滁州掌事,宋二爷自是无异意。
两人没有大张旗鼓,只传了两个书记,往大牢去了。
……
知州大牢,关押的人并不多。
早在霍五等人占了滁州后,就叫人清理刑狱。
案情查清,有冤的直接放了;不冤枉的,就按律定罪。
该杀的杀,不到死罪的就都充入苦役营执役。
高月与高家夫妇都在这里。
只是为了防止串供,没有关在一块。
高月前几日熬了刑,被收拾的不轻,此刻满脸涨红,有气无力躺在地上。
他身边有个狱卒,手中端了黑乎乎的药汤子,正给高月灌下去。
这是李千户吩咐的,总不能口供还没问出来,人就熬不过去。
高月有气无力,喝了两口药汁,又吐了出来。
那狱卒没有耐心,掐了高月腮帮子,直接将剩下半碗药灌了下去。
高月呛的,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样子十分狼狈。
李千户、宋二爷进来时,就看个正着。
那狱卒倒是吓了一跳,忙躬身上前道:“李老爷,这……这一口一口喂他都吐了,这已经是第二碗药……”
李千户摆摆手,打发他下去。
高月看清李千户,死寂的眼中多了神采。
“李舅……我爹娘……”
“招吧!你爹娘他们拉扯你这么大,你一日孝没尽过,不拖累他们就是尽孝了。”
李千户蹲下来,苦口婆心劝道。
高月变了脸色,身子往后一缩,望着李千户带了戒备。
李千户脸上带了怜悯:“事到如今,你还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你痛快招了,你爹你娘就能早一日出去……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别逼着我当着你爹娘的面刑讯你……”
“为什么……当初我恨白衫军,是你们劝我不要恨,如今我信了弥勒,又有何过错……”高月终是坚持不住,嚎啕大哭。
“你要是觉得自己没错,作甚不敢说出幕后之人?你以为还跟上次曲阳似的,等你舅舅回来,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是做梦!
你晓不晓得,你将你舅舅坑死了!他当你是亲儿子,你这样回报他?咬邓仁,咬鲍家?鲍家后头跟着李家,你到底知不知道?
上回你说受了赵六蒙骗,以为邓爷待你舅舅不好,想要造邓爷的反;这回是不是你又说自己受了蒙骗,以为五爷待你舅舅不好,就想要造五爷的反?
做个人吧,莫要每次都拉扯你舅舅做大旗,有你这样的外甥,他真是倒了血霉!”
说到最后,李千户愤愤难平。
这叫什么事?
高月此事影响的不是一个两个。
之前霍家父子待下极为宽容。
布置下去的事,也不会再监察问询。
若非如此,也不会让高月钻了空子。
以后,怕是不会再如此了。
高月哭倒在地,终于开口:“是……是霍二叔……”
义之所在
李千户愣住。
宋二爷不知曲阳事,可听到“霍”字心里也跟着颤了颤。
滁州境内哪里还有第二个“霍”?
虽不知这个“霍二叔”是哪一位,可多半是霍家父子亲族。
事情大了。
李千户却立时想到其中漏洞:“顺二爷回曲阳几日就随五爷去了滨江,六月里又去了关外……哪里有空蛊惑你行逆?”
“真的是霍二叔,有霍二叔的印章为凭……”高月哽咽道:“印章就埋在我床下……”
“只印章?还有亲笔信?确实是顺二爷的笔迹?”
“有亲笔信,让我阅后烧毁……是霍二叔的笔迹,我没留……”
“上头怎么说?作甚让你传教?”
“……说好好传教,以后就能替代柳元帅……成淮南道教首,到时就能给大姐儿报仇……”
李千户看着高月,如看着傻子。
“报仇?迎了陵水白衫进城的高狗儿五月底就跌进水渠淹死了,他两个儿子,欠了赌债,一个打折了腿,一个挑了手筋,都成了废人……纵容族人在曲阳作恶的韩将军,中秋后卒中……”
高月不可置信:“高狗儿死了?还有那姓韩的,也出事了?怎么没有消息传出来?”
“一个老头,死了就死了,还是天大的事儿不成?陵水那边,之前只有那个姓韩的坐镇,他出事儿,怎么敢将消息传出来?”
李千户协助马寨主留守,自然晓得陵水消息。
高月脸上血色褪尽。
李千户却是闭上眼睛,脑子里混做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