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
荀彧盯着荀攸看了片刻,忽然笑了。“公达,论决断,我不如你。”
荀攸微微欠身,却不回答。
“听裴巨光说,你今天遇到他了?”
“我在钓鱼,看他在路边踌躇,就说了两句。”荀攸将他与裴茂相见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又评价道:“裴巨光志向甚大,而才力不及,不堪大用。”
荀恽骇然变色。
荀彧瞅瞅荀攸,也颇感意外。
荀攸很少如此评价某个人。
“眼下要倚重他与河东大族商榷,不得不有所委蛇。”荀彧解释道。
荀攸点点头,缓了口气。“陛下要征讨匈奴,铁官打造的军械至关重要,我担心他影响了裴文行的心境,不得不多几句嘴。”
荀彧目光微闪,突然意识到这几天争论天子是否应该亲征匈奴的时候,荀攸一直没有发言。
不仅公开场合没说过,私下里也没找他商量过。
“公达,你支持天子亲征?”
“陛下天天练兵,不就是为了亲征?”荀攸站了起来,甩甩袖子。“士孙君荣浪费了机会,天子不会。他为这一战做的准备非常充足,取胜是意料之中的事,区别只在于战果大小,能不能一战而定匈奴,威镇北疆。”
荀彧大感惊讶。“是么?”
荀攸微微颌首。“华阴之战,不过是天子小试牛刀而已。平定匈奴,才是天子的成名之战。我错过了华阴之战,绝不会错过这一战。”
“可是,哪来的粮草、辎重?”
“对付匈奴人,以战养战才是最可行的战法。”荀攸笑了笑。“但有瞻前顾后之心,便无决胜之可能,全身而退或许便是最好的结果。若是如此,不如不战,以免遗祸。”
荀攸说完,拱拱手,转身告辞。
荀彧半晌没动弹,想到了天子盔甲上厚厚的尘土。
荀恽也吓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荀攸的话虽不多,透露的意思却极其惊人。
天子的心思根本不在安邑,甚至不在河东。老臣也好,河东人也好,都挡不住天子的步伐,也改变不了天子亲征的决心。
“父亲……”荀恽颤声说道。
荀彧抬起手,示意荀恽不用说话。
荀攸是什么脾气,他很清楚。
若非担心他在这个紧要关头做出错误选择,荀攸绝不会告诉他这些。
想到那些还在勾心斗角的老臣,想到那些还想和天子讨价还价的河东大族,荀彧忽然心生怜悯。
不知不觉中,这些人已经被天子抛弃了。
你们跟得上就跟,跟不上就算,天子一路向前。
——
刘协擦完澡,叉着腰,在灯光下打量自己。
随着粮食的初步解决,他肉眼可见的强壮起来,身上的肌肉越来越结实。
这不是健身房练出来的肌肉块,而是成千上万次挥刀、拉弓、挺矛练出来的肌肉。
如今的他,离一个合格的骑兵将领越来越近。
“陛下,臣妾奉诏侍寝。”宋都走了进来,目光落在刘协的身上,脸莫名的热了起来。
“不急,朕还要练几路导引。”
宋都咬着嘴唇,神情有些幽怨。“几日不见,陛下的作息又变啦。”
他瞅了宋都一眼。“皇后没对你说?”
宋都沉默不语,转身去收拾床铺,抹着已经铺得很平整的被褥。
刘协心中明白,却没多说。
皇后、贵人的叫得好听,其实都是些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斗斗小心思是生活必备调剂品。
归根到底,还是作业太少了。
“你父亲还有多久能到?”
“按理说应该到了,可能是路上耽搁了。”提到父亲,宋都来了精神。“陛下准备安排他做什么?”
“他能做什么?”刘协扭扭脖子,做起了放松身体的导引。
这是王越教的,说是每天早晚练习,可以保持身体的柔韧度。
“他做过常山太守。”
“武艺如何?”
“还行,比虎贲中郎将差点。”
刘协差点笑出声来,停了导引,瞅了宋都一眼。
宋都有点不好意思,眼睛转向别处。
宋泓的确有武艺,可是和宋果相比,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宋果在阵前掷矛击毙甲骑的事,如今可是人人皆知。虎贲们对宋果佩服得五体投地,不少人向他学习掷矛。
“既然做过太守,那就继续做太守吧。”刘协一边导引,一边说道:“上郡、西河的太守缺任很久了,五原……”
“那几个郡都没人了吧。”宋都很失望,嘟起了嘴。
即使她不怎么关心政事,也知道并州诸郡只剩下太原、上党还算正常,其他诸郡大多名存实亡,有太守也没用,说不定哪天就被匈奴人砍了首级。
“不是没人,是没官。”刘协做完导引,坐在床边,轻轻吐了一口气。“当官的不愿去,百姓无主可依,只能任由匈奴人欺负、奴役。久而久之,他们甚至忘了自己是汉家子民,习于胡风。朕要改变这一切,让他们知道汉人才这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朝廷没有忘记他们,朕,没有忘记他们。”
宋都有点担心起来。“陛下,臣妾……怕他耽误了陛下的霸业。要不,陛下还是另外安排点事吧,他在常山任上的考绩……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