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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温心中一动,尚未作答,便见阶下有数人色动。
“文若所言甚是,只是……”赵温沉吟着,低声说道:“如此多的空缺,谁来填补?增补之人,若是不熟悉情况,只怕会误了正事。”
荀彧笑笑。“赵公,诏书的对象并非大族,而是普通百姓。”
赵温一愣,随即恍然,用力一拍额头。“是我老糊涂了。”他随即转身,快步走到阶前,大声说道:“王文都病免,诸君既为故吏,不可不全君臣之义。即日起,你们都自免吧,送王文都一程。”
堂下众人谔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互相看了一会儿,有人出列,解下腰间印绶,双手奉上。
赵温身边有侍从上前接过。
有人带头,便有人跟上,无可奈何地交还印绶,辞去官职。
太守府的掾吏大多由太守自辟,与太守有君臣之义。王邑因他们而免,他们理当投桃抱李,就算不送王邑返乡,也应该主动辞去官职,以示共进退,然后等接任的太守礼辟。
他们没有随王邑一起辞职,已经有恋栈之嫌,如今赵温要求他们自免,就是最后的体面。
再不辞职,那就只能被免职了,会被人讥笑。
但他们清楚,这次辞职之后,怕是等不到新任太守的辟除了。
这个新来的荀彧看似相貌儒雅,手段却够狠,和天子如出一辙,釜底抽薪。
看着功曹、主簿等几个大吏先后辞职,院中只剩下普通掾吏,赵温命人取来太守的印绶,连同那些人交上来的印绶,一并交给荀彧。
“文若,河东的事就交给你了。”赵温拍拍荀彧的肩膀。“努力!莫负何伯求品鉴。”
荀彧躬身致谢。
赵温当着众人的面,要求几个大吏自免,然后才将太守的印绶交给他,自然是以司徒之尊,为他拔除了障碍,避免他成为众矢之的。
这等爱护,足以让他感动。
赵温转身离去。
荀彧走到廊下,举起手中的印绶,朗声说道:“某颍川荀彧,字文若,承朝廷不弃,赵公信任,暂理河东事务。还望诸君多多扶持。”
堂下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客气话,眼睛却盯着荀彧身后侍从手中的印绶。
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机会来了,只是这差使不太好办,弄不好,会得罪本地的大族,甚至他们自己的家族。
“天子诏书是嘉奖赵青父子,绝无强捐之意。”荀彧不紧不慢地说道:“诸君不必担心完不成任务,只要能将诏书送达乡亭,使百姓知朝廷心意即可。百姓捐与不捐,来与不来,不作考评依据。”
众人如释重负,笑容绽放,顿时变得热情起来,纷纷上前与荀彧寒暄。
百密一疏
荀彧午饭前接任河东太守,一个时辰后就收到了第一批捐赠的粮食。
粮食来自原仓曹吏马适,他献出了一百石粮。
荀彧命人记下了他的捐献,同时委任他接任仓曹掾。
原仓曹掾还被关在大狱里,死活不开口,所以也没有自免的机会。
马适愉快地接受了仓曹的印绶,却不肯在捐献簿下留下名字和捐献数量。
他恳切地对荀彧说,这些粮食有一半原本就是郡仓里的存粮。以功曹卫固为首的大吏们瓜分郡中存粮,为了避免其他人说闲话,每个人都分了一些。
别人分了多少,他不知道。
他自己分了五十石。
但这五十石粮食,他从来没敢动,一直存在家里,等着还给郡仓。
至于另外五十石,也不能算捐献,是他自愿缴纳的罚款。
荀彧没有坚持,给了一个“有过能改”的评语,勉励马适好好做事,不要有心理负担。捐献的数字可以不记,但功劳记下了,将来一并赏赐,以子弟一人为郎。
马适心花怒放,随即走马上任。
有马适为榜样,太守府的掾吏们终于卸下了心理包袱,干劲十足的走上工作岗位。
仅仅半天时间,太守府就再次运转起来,而且效率更高。
吃晚饭时,原本空空如也的郡仓里已经有了一千多石粮食。
听到消息,赶到郡仓,看着金灿灿的麦子,司徒赵温、司空张喜乐得合不拢嘴,压在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下了。
终于不用担心明天早上的早餐了。
“这便是王佐之才。”张喜得意洋洋地说道。
赵温睨了他一眼。“你就别提这几个字了吧。殷鉴在前,陛下可还记着呢。再者,文若先去冀州,再去兖州,最后才重归朝廷,要说天子一点想法也没有,你信?”
张喜笑容一僵,随即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
卫氏庄园。
趁着夜色,郭图登上了坞堡的望楼,看向庄园外的大营。
卫固紧随其后,神色不安。
郭图曾自信满满地说,朝廷缺粮,只要撑个天,朝廷一旦断粮,必将不战自溃。
一转眼,五天过去了,但庄园外的大营却没有一点撤退的迹象,反倒是斥候出入得更加频繁,大战一触即发的味道越来越浓。
卫固心里越发没底,不得不请郭图来看看。
万一对方是虚张声势呢?
他看不懂,郭图一定能看得懂。
毕竟他是袁盟主的心腹、智囊,协助袁盟主征战多年,计无不中,什么诡计都瞒不过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