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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
“河内有粮,但运输不便。水运则逆水而上,易倾覆。陆运则道路险,车马难行,可能只能靠人肩挑背扛,消耗大而运力小。太原可以利用汾水,顺水而下,消耗少而运力足。不过……”
刘协打量着吞吞吐吐的田芬。“不过什么?”
田芬咽了一口唾沫。“匈奴人屯聚河东平阳。太原来的粮食,可能会被匈奴人劫走。臣听说,太原太守闻说陛下在华阴,曾遣使贡献,刚进河东就被人劫杀了,十有八九是匈奴人干的。”
“干你娘!”刘协脱口骂了一句粗话。
狗日的匈奴人,敢劫老子的财?
田芬勃然变色。
即使他没听过这句詈语,仅看刘协这神情,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陛下身为天子,当慎言慎行,不可学闾里小儿无赖粗言秽语。”
“好,朕换一句文雅的。”刘协瞪着田芬,喝道:“你先去弘农验收荆州贡赋,然后去平阳宣诏。平阳乃是卫霍故里,岂可容匈奴人居之。他若不自行,朕当亲率精锐,屠灭其族。”
田芬暗自后悔。
一时嘴快,平白惹来一身麻烦不说,还给了天子去河东的借口。
——
赵温、张喜居中,士孙瑞等人分坐两侧,在摇曳不定的灯光照耀下,脸色忽明忽暗,神情各异。
田芬像是犯了罪的小孩子,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局促不安。
“诸君,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赵温咳嗽了一声,幽幽地说道:“陛下去河东之意已决,不如就这样吧。关中荒残,没有一两年时间,难以恢复,的确不适合立朝。”
魏杰微微欠身。“依司徒之见,当以何人镇抚关中?”
赵温与一旁的张喜交换了一个眼神。
张喜说道:“以理论,当效故事,以太尉统兵镇关中为宜。只是现在太尉在河东,又不知兵事,难以成行。南北军护卫天子有责,也不宜轻离。不如另择良将,拜为虎牙、扶风都尉,以镇关中。”
士孙瑞嘴角微撇。
张喜此论,看似公允,其实用心良苦。
先以他没有太尉之名,排斥在外,又以南北军有护卫天子之责,将魏杰、宋果排除在外。
几个关中人想回关中的计划还没出口,就被堵死了。
“既然太尉在河东,不如就由司空镇关中吧。”魏杰说道:“留司徒辅佐天子,三公各司其职。”
张喜瞪了魏杰一眼。“魏伯俊,我本书生,没有你们关中人擅长用兵,当不起这样的重任。”
“司空此言,范围未免太广了些。”虎贲中郎将宋果挺身而出,正面硬刚张喜。“关东出相,关西出将,乃是世人公认,又不是我关中人自诩其能,司空何必言带讥讽。”
原本在士孙瑞的计划中,是要推荐他回关中的。张喜明言反对,他很不舒服。
张喜也沉下了脸,正要出言喝斥,赵温咳嗽了一声。“诸君,现在军中将领有一半是凉州人,你们还为了关东、关西争来争去,也不怕让人笑话。”
张喜、宋果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陛下说得是,河东自三代起,便是华夏衣冠之地,不能由匈奴人占据。只是这些匈奴人本是大汉藩臣,如今匈奴内乱,他们被逐出部落,无奈之下,向朝廷求助。朝廷不能主持公道,已是无奈。再驱逐其人,甚至要屠灭其族,未免不合抚夷之义。”
赵温叹了一口气。“诸君,谁能两全之策,既解陛下之怒,又安匈奴之心?眼下朝廷艰难,轻起战端,绝非上策。”
士孙瑞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尚书令裴茂。“既说河东之事,岂能不听听河东人的意见。巨光,你有何高见?”
赵温苦笑。
士孙瑞话里有话。
说河东之事,要听听河东人的意见。说关中之事,自然要听听关中人的意见。
可是他只能装听不懂。
此时此刻,可以听河东人说河东事,却不能由关中人主关中事。
河东人的实力,岂能与关中人相提并论。
关东人可以接受天子去河东,却不能接受天子回关中。
这根本就是两回事。
欲加之罪
裴茂看着手中的木简出神,赵温连喊了两声,他才反应过来。
赵温很不舒服。
在这么多人面前,裴茂装聋作哑,不给他面子,是觉得天子必去河东,河东人就可以睥睨天下了,还是觉得他儿子裴潜成了天子近臣,富贵可期?
“令君,何事出神?”赵温垂下眼皮,端起案上的茶杯,呷了一口茶。
裴茂拱手致意,面带惭愧。“司徒,方才心有疑惑,一时出神,失礼了。”
“有何疑惑?不妨说来听听。”赵温眼皮一挑,司徒的威严尽显。
裴茂比他小十多岁,官职更是差一大截。若不是尚书台作为三台之一,是内朝要员,裴茂连参与这个会议的资格都没有。就算参加了,也只能旁听,没有资格发言。
裴茂举起手中的木简。“天子将接见郭图的实录抄送我等,是何用意?”
赵温皱了皱眉,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得不说,他对此也有些疑惑。
天子接见郭图,因郭图无君臣之礼,将郭图送入廷尉狱,这没什么好奇怪的。郭图有罪当罚,但天子将实录抄送公卿,却不是常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