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
李青鸾从屋子里走出来,她还是穿着那身素色的旗袍,她袅袅婷婷的走过来,一只手环着臂,一手拿着细烟,烟那头冒着红星,燃尽变成烟蒂的部份就快要往下掉,烟雾往上飘,遮住她的眉眼,衬得她冷淡的模样奇异的多了几分妩媚。
她冷眼瞧着那些稿纸,将未燃尽的烟头,狠狠怼到稿纸上,将上面娟秀的字迹统统抹掉。
“我已经写不了稿子了。”
林观音瞪大眼睛,有些不懂。
李青鸾坐到沙发上,将烟叼在嘴里,深深吸了口,又吐了出来,吐出了个漂亮的烟圈,她整个人躺在沙发上,半晌,又转过头来,看着林观音,低声问道:“抱歉,我说话有些直,你是哑巴吗?”
林观音点了点头。
李青鸾舒出一口气,叹道:“哑巴也挺好,可以理直气壮地不理那些臭人。”
林观音想了想,在桌子上蘸了蘸水,写道:[你为什么写不了稿子了?]
“为什么?”李青鸾丢掉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叹道,“我啊,被人毁掉了。”
“很轻易的,就一个不熟悉的男人就可以做到,”李青鸾漠然地甩开手,淡道,“我不管写再多东西,才华再厉害,但因为我是个女人,所有人就只抓着我的绯闻看。”
这篇文章写的真不错啊。
可她是个女人。
看啊,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勾引别人丈夫的□□。
一个□□羞辱就可以磨掉她此前做的所有努力,她所拥有的所有才华。
“只要,我一发表文章,报社为了提高销量,也会拿着我的丑闻来吸引人叫卖。”李青鸾叹道,“多恶心啊,我不愿意以此谋生。”
可,她又只会写文章。
甚至她为了写作已经被家人放弃。
她做了那么多,好不容易混出名堂来,一个关于男人的谣言就要毁了她。
“你叫什么名字?”
林观音写道:[林观音。]
“观音?慈悲么,”李青鸾轻轻笑了一下,偏过头去仔细瞧林观音,低声道,“你确实有几分像那座上的观音像。”
林观音又写:[你叫我阿音就好。]
阿音?
李青鸾点了点头,说:“我也不喜欢喊人夫人,感觉就像没有自己似的。”
林观音温柔地坐在她身边,拿过她的手,将药油涂在她手臂上,刺鼻的薄荷味马上飘出来。
李青鸾轻轻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待林观音擦完,就听李青鸾说:“阿音,你想知道我和萧客的事吗?”
林观音顿了顿,在桌上写:[你如果不想说,不要勉强自己。]
“不,我想说,”李青鸾看着她那双温柔又包容的眼睛,心里有了倾诉的欲望,淡声道,“可你知道的,没人乐意听真相,他们只想要龌龊的故事,越刺激越能勾人兴趣越好,以满足他们肮脏又猎奇的心思。”
林观音眨眨眼,听李青鸾说起了一个漫长又无趣的故事。
她和萧客相识于报社,李青鸾有文章要发表,正巧当时负责的编辑就是他,他们有过短暂的交流,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后来萧客碰巧要把老婆孩子接到城里,以前的小房子不够住,就被报社的人推荐到她这里住,她让萧客住了,也签了一年多的合约,可是后来莫名其妙传起绯闻来了。
她解释了很多次也没人听,朱夫人也越闹越凶,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说我们是奸夫□□,可我不记得有跟萧客有过多的交流,我有什么错,”李青鸾自问自答,“他喜欢我,所以我有错?”
他一个人一厢情愿的喜欢,凭什么让无辜的李青鸾承担罪责?
“可是,阿音,他真的喜欢我吗?”李青鸾冷笑道,“他喜欢的不过是一个满足性幻想的对象罢了。”
李青鸾有当世女子没有的胸怀,有才情,更有上好的家世,她长得漂亮,举手投足高贵又清雅,符合他们这些“才子”们对女人所有的幻想。
可,除此之外,李青鸾是个人。
她不只是一个女人。
她至今未婚,不是因为没有觅得佳婿,她只是不愿意嫁人。
她可以谈数百次恋爱,拥有无数情人,但却不愿意属于任何一个人,成为某个人的独占东西。
她单纯想做个自由的人,有错吗?
干涉到任何人了吗?
他们凭什么拿着他们那些封建腐朽的伦理要对她指指点点?
“你不知道,萧客遇到我抽烟的时候,那表现,”李青鸾哈哈一笑,“他喜欢我?哪里喜欢了?”
“而我却要为了他错误的喜欢,承担所有,”李青鸾猛地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抓起一把稿纸,怒道,“凭什么?”
“我走的如此不容易,凭什么可以轻易被毁掉?几十年后,如果我的作品有幸留下来,是不是人们谈的还是我的风流韵事?”
“男人可以先说才再说德,可女人凭什么要背着贞节牌坊才能说一说自己的才,甚至要背着莫须有的骂名,无限度地泯灭自己的才?”
“还是说我不该做一个女人?”李青鸾捏着自己的衣服,笑道,“可怎么办啊?我很喜欢我的身体。”
“阿音。”李青鸾的眼神温柔,却有些瘆人,她望着林观音的脸,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作品,“女儿家如此美,这叫我怎么舍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