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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之维无所谓,可发烧的林观音该如何呢?
见张之维扶着林观音坐下来,平静地说:“她只是风寒,并非瘟疫。”
风寒?
可谁冒得起这个风险,既然已经生出了可能是瘟疫的疑心,他们就断不能让林观音影响他们继续活下去,于是他们发出声音,叫嚣着、斥骂着,让林观音滚出去。
张之维向来不在乎别人的话,他目下无尘,从不把别人的话当一回事,叫骂也好、咒骂也罢,他通通左耳朵怎么进,右耳朵就怎么出,全当放屁,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可是他有了林观音,而林观音很在乎。
他想起来,林观音还曾经怕他伤心,劝他不要听这种话。
于是,他蹲下来,将意识模糊的林观音的耳朵捂住,想让她听不见这些令她难过的话,可是哪里堵得住呢,这世上只要是存在的东西,光靠捂住耳朵,就能当它不存在吗?
这是掩耳盗铃。
张之维意识到了这件事,于是紧紧捂住林观音耳朵的手又松开了,他转过头,生平头一回生出了名为愤怒的情绪,却故作平静地让他们闭嘴。
谁会闭嘴?只要林观音出去了,他们就能闭嘴。
林观音不出去,他们就会疯狂咒骂她,把自己不幸的遭遇通通怪罪给她。
冲突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有的人甚至跑过来想要越过张之维把他们撵走,但张之维只轻轻一拍就把他们拍远了。
眼见着张之维护着她,他们又开始把张之维带进去。
他们毕竟只是普通人,还是挣扎着生存的普通人,就算犯下口业,也不至于被张之维杀掉。
而且就算张之维杀了人,他们也只会更加愤怒,愤怒只要开了个口子是停不下来的。
在见识了张之维的恐怖实力之后,他们通通往后躲,期盼观音的庇佑,可口中的咒骂依旧不停。
人心复杂,张之维不是张怀义那种算计人心的高手,遇到这种情况无能为力。
张之维只能立起一面屏障,隔绝了人声,只余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和风声,无尽的大雨砸到地面,发出纷乱又吵闹的声音,可在这种情况下,偏偏人专注力会比平时更强,比平时更能注意到平时微小的情绪。
而这种情绪,在林观音接下来的动作得到放大。
她听到了所有,于是,勉强睁开眼,拉住张之维的手,在他手里写:[我要是死了,你就把我丢掉吧。]
张之维骤然间紧紧攥住她的手。
林观音和观音像,是一样的温柔又慈悲。
她无声地对张之维说:[对不起,接下来的路可能不能陪你一起走了。]
从未有过的悔意骤然放大,张之维想,这烂天烂地再广阔有什么用?!
到处都是苦难,到处都是!
而这些和井中的林观音到底有什么关系?!
世道烂成什么样,跟她一个井中鬼怪有什么关系?
看看啊,他到底让林观音尝了多少苦,又受了多少难。
如果没有他,林观音就算永远固步自封又如何?她至少可以在井中活得好好的。
那是她真正的家,只要一直呆在那里,她就会很开心,哪里用得着他高高在上地为她指引方向?
“阿音呐。”
张之维悔恨交加,紧紧握住林观音的手,桀骜不驯的眉眼竟然低垂了下来,他看着眼前虚弱得快要死去的林观音,心道,我不该将你带进这尘世之中的。
这是张之维此生最大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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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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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不是瘟疫。”
喧闹的人声中传出来这一阵异样的杂音。
但所有人都陷入自己情绪之中了,没有人理他,于是他只能勉强挤过人堆,期间还笨拙地摔了一跤,但摔得很凑巧,摔到张之维所设的屏障上了,鼻梁上挂着的眼睛差点给撞坏了。
他赶紧扶住自己的眼镜,然后摔了个屁股蹲。
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那面无形的墙。
“先生,我是医生。”
他穿着长衫,可衣服破破烂烂的,脑袋上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乱的都能筑鸟窝了,那那副他宝贵的不行的圆框眼镜都裂了,脸上也脏兮兮的,整个人就想在泥堆里滚了一圈似的。
医生?
说是流民,还有人信。
张之维捏着林观音滚烫的手,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一抬手,他便从屏障中滚了出来。
这家伙,一滚下来,竟然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连滚带爬地跑到他们这,拿起林观音另一只没有被张之维捏住的手,捺了捺脉,神色渐渐凝重了,他偏过头,斟酌半晌,告诉张之维:“夫人恐怕……”
“我知道。”
道医不分家,虽然张之维不会治,但是林观音的情况他一清二楚。
他看着张之维,沉默又颓唐的模样,有些难受,问道:“先生是异人么?”
张之维点了点头。
“先生别担心,夫人还有救,就是法子凶险一点。”
此话一出,张之维平静的眼睛里忽然荡起波澜,他偏过头,这才认真去看那位戴着眼睛的少年,问:“你是?”
“我是济世堂的王子仲,”王子仲挠挠头,有些尴尬,“我本是因为此次疫病才来这的,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