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8 / 21)
奇怪的规矩,但全都由他自己打破。因爲彼时的他与此时的他是不同的。
榆丁一双老眼看着他:“太界上仙这次下凡,也要把自己的前尘忘却吗?”
伏江眼睛向来清澈,他望着下边的水,眼中的红se也是清澈的。
“我现在就不记得全部前尘,要记得前尘,我也不会想到凡间去。”
他望着水里的双脚。榆丁也看着水中,伏江的双脚在水里乱划,水中没有鱼,也没有水草。
这里的确无趣之极。再美的景se,日日夜夜地看也像牢笼。再肮脏的人间,许久不见,也让人朝思暮想。
“但我这次会带上前尘。”伏江道,“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要找到结束它的办法。”
然後他看见了一座佛庙,一个nv人。
门外的天轰鸣。
“伏江!”沈长策的声音将伏江惊醒。
伏江一脸虚汗,脸se惨白地看着他。沈长策的脸se也是惨白的。
伏江好半天才想起他是谁,自己又身在何处。
沈长策将他扶起来,给他端了一杯水:“做了噩梦?”
窗外的天轰鸣。
伏江往窗外看了一眼,这样的天气,他似曾相识,便不由得注视了许久。
沈长策看他往外看,便道:“最近平福镇闹了妖,天气也愈发不好。要是从前,夜里几乎每日都有星星。”
他说着又顿了顿,好似想到什麽:“不过你说那天外天天地一se星罗棋布,这麽远的星景,你看不到也没什麽可惜。”
伏江目光回到沈长策身上,他哑着嗓子道:“谁说不可惜?”
他听着自己的声音,这才端起那水喝下去。
他又把沈长策往床上拉:“我又想起了一些事,我想起那漱丹在说谎。”
“漱丹?”沈长策问。
“一只红狐妖,他曾经变作清晏戏弄过你。”
沈长策知道了那是谁。
“他说我二十年害si过一个丫头,可我二十年前并不在人间。”伏江有气无力道,“狐狸说的话都不可信。”
伏江是神仙,伏江居然是神仙,是烧香叩拜也求不来的神仙。
他从清晏道人的手下救了我。
淑莲那日把那崔老汉的屍身埋了,老实烧了一些纸钱当做忏悔,又回家休养了几日。可在家中无趣,发呆时便不断想起那天的事来。
近几日路上的人多了不少,她从家中往外看,来去的人都走得忙碌,那街上依旧冷清清灰蒙蒙的,好不无聊。
不过是闹了些妖,有什麽可怕的?妖有好有坏,人不也是有好有坏?怎麽这些人从前见了人不跑,反而人越多,越要去凑热闹?
她无所事事,便转过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套绫罗衣衫,贴着身上转了一个圈。光是看着那些鲜yan的se彩,她心里就雀跃起来。
她想起自己前几日本要去见心上人,遭了一番si而後生,才被耽搁了。现在再想起来,已是万般想念捱不住。她今日非要去不可。
想着伏江的身份,便好似极有底气,那前几日的y霾也早从她心头拂去,淑莲把家里的菜剥好了,便又回屋中穿上方才挑出来的衣衫,又学着大户人家的小姐画眉点唇。
出门前对镜打量一番,心中窃喜不已,她好似从没见过那麽美的人。从前那街上喧哗热闹时,她还怕人口舌,现在街上空荡荡,她倒是什麽也不怕了。
原来她怕的是人。
淑莲走出门,忽然听见脚步声b近,便赶紧遮掩了一下脸庞,不让爹娘看见自己脸上那抹胭脂。
她快步出了门,没走几步,只听娘在身後喊道:“莲儿,你又去哪,这妖还没平息呢——”
她也不回头,提着裙子便跑远了。
那头发苍苍的nv人急道:“她怎麽愈发不听了!”
一个老汉从屋子里出来,远远看着淑莲那身衣衫,神se好似有些嫌恶,却又y生生压住了。
他摇头道:“算啦,当初捡她回来,也没打算养成多麽乖巧的丫头。娘把孩子扔了,这丫头长大了十有也是野的——”
好似一朵花飘在破旧的画卷上,淑莲步履轻盈,穿过那si气沈沈的街道,裙摆自由地浮动绽放。她的笑是含在嘴边的,可在这黑压压的街道上,却显得妖娆放纵,引得路上的人都侧目看她。
他们看她,却又避开。这街上正常人都是畏畏缩缩的,她这般无忧无虑的模样,哪里像是人?
一只红狐跃上了屋顶,身姿灵敏,随着淑莲的脚步停停走走,穿梭在空中。两抹鲜yan一前一後,穿过了大半个平福镇。
在某个转角,那红狐便又赶在了她之前,落在某个院子中,摇身一变,化成了一个姿容俏丽的nv人。
她金se的眼睛稍一敛,又便成了单调诡谲的黑se。
伏江病了。
神仙怎麽会生病?可自被那缚仙丝缚了一次,伏江便愈发病恹恹的,每日躺在床上不愿意下来。不去寻妖,不凑热闹。
就和普通的人生病一般,那些喜欢做的事,他都提不起g劲,每日就在那几尺床上和小狗玩。
谭郎中第二日去了平定城,沈长策跑遍了平福镇,也找不到一个愿意出诊的郎中。
这日回来,伏江看他手上拿了一帖药,还有几张符。
伏江乐了,笑道:“你怎麽又去求了半仙?”
沈长策未说话,他见他一张脸全无血se,便又低头去把汤药拿去煎熬了。等端回来来一壶冒着苦气的黑水,便看到伏江皱着鼻子别开头。他哪愿意吃这种东西,就连小吃,他都要挑剔的。
沈长策端着碗也不会哄人,便只是把碗放到他跟前。两人僵持着谁也不退一步。
伏江看了一眼那汤药,无从理解:“人这样短命,都得了病还不好好享受人世,怎麽还主动吃这种东西。”
仙的想法与人总是连不到一起去,沈长策有愧于让他下凡来吃苦,可又看他jg神不好,便只得心疼地道了一句:“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
他没想到,伏江思考了片刻,竟敢真的把那药接下了。
他盯着碗里浑浊的水,喃喃道:“原来吃了这个,便能变ren。”
这意思虽然不对,却还是达到了目的。
伏江皱着眉头把药喝完,把碗给了沈长策,又躺了下来,喝下这一碗汤药,他出了许多汗。躺在床上难受又无趣,伏江可以忍得难受,却忍不得无趣。
他便要拉着沈长策,要他坐在床边。
他问沈长策:“人病了,治不好就会si。那我病了,治不好是不是也会si?”
沈长策低着头,一双眼不离开伏江。
他脱去稚气,不如初见时清隽,此时又病了,竟有种属于人间的颓败感。但他的病容还是那麽美,眼神清冽、神se安定从容。他来时有gu从容的活气,病时便有从容的si气。
可他问的问题,却叫沈长策隐隐不安,他道:“人生病时不可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伏江却听得咧开嘴:“你最近怎麽忽然信了这些神神鬼鬼的?”
人无能爲力,就会信这些神神鬼鬼,求的是福运或是机遇。沈长策一个力不从心的蝼蚁,要承受这样大的贪念,除了求,还能做什麽?
伏江忽然想起什麽,又问他:“你爹去抢榆丁庙的头香时,你去和神仙求了什麽?”
沈长策只是打量着他,这些事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