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1 / 2)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天越来越热,一直未下雨,除却江南一带,所有州郡均已上报大旱,滇南的折子也呈上去了,这里不管离京城还是江南都很远,朝廷且自顾不暇,等轮到滇南,估计得到猴年马月。
宝丰粮庄满满五大仓粮食堆在那里吃灰,叶清沅余怒未消,不见宁锦婳发话,她不会自作主张把这些粮食白白送给官府,更不会开口问。等七月底八月初,宁锦婳核对王府账务,发现米价已经翻了三倍,涨到八百文一石。
她顿时坐不住了,挺着大肚子去找陆寒霄,她找他从来没有通禀的念头,推门进来才发现里面不止一个人,有三个男人。
一个是她的夫君镇南王,另一个是久久不见的梵琅梵统领,他看见她时眸光一紧,目光紧紧盯着她,透绿的眸子中似有千言万语。
对这个数月前曾扰乱自己心绪的男子,宁锦婳已无暇顾及。她绕过他,直勾勾看着端坐着的另一个白衣男子,倏地,眼泪簌簌而下。
第
81 章“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还这么娇气。”
她踉跄着冲过去,矜贵如谪仙的男子抬手稳住她的身体,白皙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擦拭她的泪珠。
熟悉的冷松香味萦绕鼻尖,兄长的怀抱跟从前一样宽厚可靠,宁锦婳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呜呜咽咽,濡湿了他胸前雪白的衣襟。
“好了,不哭啊,兄长在呢。”
宁重远长身玉立在她身侧,如墨般乌润的眉眼精致,又不至于阴柔,一袭白衣胜雪,遗世而独立。他温声细语地一遍遍安慰,宁锦婳在人前看重体面,鲜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梵琅沉沉看着那抹倩影,眸色复杂万分。
她比之前丰腴了些,眉目舒展,珠光玉容,想来过得不错。
这里有她的夫君,她的亲人,而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罢了。顶着陆寒霄刀刮似的目光,这个风尘仆仆的高大男人悄然退了出去。如若宁锦婳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左臂不自然地下垂,身上隐隐发出一股血腥味。
可惜宁锦婳此时眼里除了兄长,谁都放不下。兄妹俩亲密地依偎在一起,看得陆寒霄心里直泛酸。
他轻柔又不容置疑地地把宁锦婳从宁重远怀里拉出来,指腹揉擦她泛红的眼角,“这么委屈,难道为夫平时苛待你了?”
“我看看,妆面花了。”
“呸。”宁锦婳朦胧的泪眼瞪了他一眼,抽嗒嗒道;“胡说八道!我今日没上妆。”
如此一打岔,倒止住了她停不住的眼泪。
后知后觉地,宁锦婳用衣袖轻拭眼角,另一只手跟个惊慌无措的小兔子似的,紧紧抓住兄长的衣袖。
“兄长,我好想你。”
失去家族依靠,没有父兄庇护,尽管陆寒霄不曾薄待她,那种如履薄冰的惶恐一直萦绕在心头。
对兄长的思念挂怀,心里的憋闷委屈,在这一瞬间通通宣泄出来,以至于宁锦婳并未注意到房里剑拔弩张的氛围。也便没有深想,为什么素来疼爱她的兄长来滇南没有第一时间见她这个亲妹妹,反而跟妹夫在书房里谋划。
她忙问道:“兄长,路上、路上到底出了什么事,这段日子你在哪里呀,父亲呢,父亲怎么样?还有……你怎么一路到滇南的,专程来找我吗?”
“父亲很好,我也很好。”
面对她连珠炮似的疑问,宁重远淡淡一笑,却轻巧地一笔带过。他眸光扫向她的滚圆的肚皮,温声道:“倒是你,又要做母亲了,还这么跳脱。几个月了?”
宁锦婳略显羞涩地垂下头,她生陆钰都六七年了,如今接二连三地怀孕生子,在兄长面前有种老蚌生珠的荒唐感。
陆寒霄不着痕迹地把大舅兄的袖子从宁锦婳手中解救出来,紧握她的手,沉声道:“八个月,还有两个月生产。”
“这一胎凶险,不能出任何差错。”
宁重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身量修长,抬手刚好摸到宁锦婳乌黑的发髻。
“既然如此,你便好好养胎,勿要多思多虑。”
宁锦婳红彤彤的眼眸里满是懵懂,她让琴瑶看了,她说肚子只是看着大,其实并无大碍,什么时候凶险了?
可长兄如父,宁重远面上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在妹妹心里比镇南王这个夫君更加威严。她温顺地低下头,心里依然澎湃着见到兄长的狂喜。
久别重逢的两兄妹又说了些体己的话,宁重远是个文臣,他声音不急不徐,很容易让人卸下心防,况且宁锦婳根本没对兄长设防。不消三言两语,宁重远已把妹妹这段日子的遭遇摸了清楚。
出于某种心思,宁锦婳什么都交代得一清二楚,唯独对宝儿的病语焉不详,给陆寒霄在大舅兄面前留了最后的脸面。
……
三人一起用膳,显得有些诡异。
陆寒霄身为一家之主,理当坐主位,接着是辈分高的宁重远,位于其右手边。宁锦婳为妻为幼,只能屈居主位的左侧。谁知两个男人都有意无意往她身边靠拢,宁重远给她剥虾,陆寒霄给她夹菜。
食不言寝不语,宁锦婳想跟兄长说话,一张嘴就被塞了个虾身,只能眼巴巴等着菜撤了几次,几人用帕子净手。
“兄长,我——”“婳婳,天色不早了,你先回房休息。”
仿佛提前预见现在的情形,宁重远淡声拒绝了妹妹。他声音清雅,语气强硬,让宁锦婳恍然想起在闺阁时,自己偷偷溜出去,被他当场抓包的情形。
宁国公对容貌酷似亡妻的幼女十分溺爱,假如让宁国公抓包,顶多训斥两句,雷声大雨点小。但若犯到大公子手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宁大小姐可惨了。
兄长不训斥她,甚至满面春风地让她回去休息,转头就把抱月、抱琴还有她的近身丫鬟悉数扣下,也不打也不骂,只关在后院黑漆漆的柴房里,等什么时候小姐“知错”才放出来。
“好吧。”
昔日余威尤在,尽管宁锦婳已嫁为人妇七年,娘家兄长再也管不到她头上,她依然对兄长有种天然的敬畏。抱琴扶着她的手臂款款离去,即将踏出门槛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回头看。
“兄长,明日……我能见到你吧?”
宁重远微微颔首,轻笑道:“自然。”
至此,宁锦婳怅然若失地离开,一步三回头。等她的身影彻底不见,两个男人瞬时收敛起笑意。桌上的菜肴均已撤下,两人隔着诺大的红木桌案,眸光交锋。
“王爷,有酒么?”
宁重远把玩着手边的天青色瓷杯,普通的杯子在他白皙修长手指的衬托下,显出高不可攀的华贵之气。
“大公子远道而来,岂能失礼。”
方才的“妹夫”、“舅兄”似乎是个错觉,金盏呈上,陆寒霄一身黑衣,冷峻肃穆,宁重远白衣如雪,矜贵沉静,双方共同举杯,呈对抗之势。
三杯烈酒下肚,两人皆闭口不谈昔日的情分。
——其实两人本来也没什么情分。
国公夫人早亡,宁重远比宁锦婳年长五岁,她不记得母亲的样子,但宁重远还记得母亲的音容笑貌。
她是个美丽又温柔的女人,在宁锦婳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宁重远每日下学堂后第一件事,便是趴在母亲的肚子上听动静,母亲摸着他的头告诉他,远儿要做哥哥了。
可惜再美的容颜也抵挡不住病痛的折磨,病榻上的国公夫人形容枯槁,她看着自己的丈夫、儿子,还有尚在襁褓中的幼女,眼角划过一滴热泪。
“我这一生,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