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节(2 / 2)
整理着元宏凌乱的长发。
“阿诞,”元宏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你要好好的。”
冯诞的手指顿住。
一滴水珠落在元宏脸上,被他恍若无事地擦去。
……
日子又平稳地过了三天,萧君泽没有去见皇帝,他只是偶尔与元恪讨论佛法,讨论因果,讨论来世和净土,中间穿插着一些治国方略,一起夸夸北魏的好,元宏的厉害,展望下未来。
双方其乐融融,元恪虽然听了萧君泽不能熬夜的建议,但却没有完全听,依旧每晚抄经到深夜,看得萧君泽忍不住使坏道:“光是熬夜有什么特别的,这些天,祈福修石窟的、做祈告的,抄经的都算最下乘了。要我说,你想展现孝心,就应该咬破手指,以血书经,说不得便感动上天了呢?”
元恪被话挤兑得面色一僵,他本就虚弱,听了这话,一时进退两难,但周围人都听见了,还能怎么样呢?
于是在太子殿下的怨念的眼神下,元恪不得不咬破食指,亲自手写了一篇佛经,虽然只是最短一章数百字心经,也抄的他面色痛苦扭曲,毕竟十指连心。
萧君泽难得地笑出声来。
然后便被元宏把他们一起召见了。
元宏的气色比昨天更好一些,只是衣服空荡荡的,显得人极瘦,他有些无奈地支着头:“君泽,朕还没死,你怎么就如此消遣的恪儿……”
这时,元恪已经主动叩首:“父皇容禀,是儿臣自愿抄经,君泽他绝无半分勉强之语……”
元宏一时噎住,君泽在一边笑得气喘,看到元宏谴责的目光,于是给了点面子,拿手捂住了再笑。
“朕要死了,你就不能伤心些么?”元宏忍不住道。
“所以帮你儿子多尽些孝心啊,”萧君泽微微挑眉,“不用感谢我了,再说,你时日无多,把我们叫过来,就为了说这几句话么?”
“听说你在教元恪东征高句丽?”元宏神色复杂。
“不然呢,总不能教他怎么打南国吧?”萧君泽理直气壮。
“就不能让朕走得安心些么?”元宏叹息。
就这样决定
面对元宏的无奈,萧君泽略微挑眉,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了,我难道不是既让你家太子尽孝,又让你知道他的诚心,在这样用心之余,还指点他国事,你不感谢我就罢了,还要怪我让你不安心?”
元宏长吁了一口气:“北方六镇,以安抚为上,你那计划固然有几分道理,但无理而攻朝贡之国,岂不让四方礼藩,纷纷离心?那高句丽遥远又贫瘠,即便取下,也迟早离心,不过是用来让功劳薄多几个名字罢了。”
萧君泽摇头:“陛下啊,我的看法正好相反,高句丽若不早早拿下,必然是将来中原的心腹大患。”
元宏皱眉道:“这,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
萧君泽伸手,随意将桌上的香炉打翻,散落的香灰桌上铺出厚厚的一层灰烬,他用手指轻松地在灰烬上划出辽东和东北朝鲜半岛的轮廓——和后世的等比例教课书当然是不能比的,但有了个大略形态就够了,这年头,谁还能挑出他的错误来不成?
“你看,这是辽河,这是高句丽,”萧君泽指着的图上的位置,“如今,高句丽已经占据辽东,整片辽泽只要开发得当,便能是如幽冀淮河一带的农耕之地,东北之地,既可渔猎,又可放牧,一但辽河开垦而出,他们便能成为更少的土地,获得更密集的人丁,更有燕山、大海为屏障,你是皇帝,会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吗?”
元宏微微俯身,看着那起伏不定的山峦,眉头微蹙,深思数息后,摇头道:“开垦一地,岂是如此容易之事,高句丽虽有些危险,却也不一定能在短时间里化为外患。”
萧君泽笑道:“是么?这王朝天命兴衰,不就是最有趣的事情么,当年代国崛起之时,又有谁能知道,如日中天的大燕国,会在十数年里败北?”
元宏不为所动:“北燕之败,乃是人祸,而非天命,你这话说得太重了。”
萧君泽于是又和他辩驳了几句,却也不得不佩服对方的敏锐,他判断了高句丽短时间内没有危险,能从自身实力出发,同时也是觉得元恪没有这实力——不像打南国,朝廷上下轻车熟路、后勤、征丁、将领都已经形成一套老规矩,打高句丽则不然,统合草原诸部攻打高句丽,需要足够的威望。
他甚至主动给一边听得云里雾里元恪发号解释:“你年少继位,威望不足,镇不住草原诸部、六镇军户,你继位后,也莫要轻易攻打高句丽、南朝,当继续推行汉化,经营国势,静待时机。”
元恪听得十分认真,语气诚恳,表示父亲的教导,孩儿必敢改忘,回头就抄到纸上,挂在床头,日日省身。
元宏听得很是欣慰。
萧君泽在一边看得想笑。
元宏要是不这样说,元恪可能还要考虑一二,但元宏一旦把这事和元恪的“能力”挂勾,说元恪没这能力,那可对不起了,等元宏一死,元恪必然天天惦记这事来证明自己——没有一个有实权的皇帝能忍受这种评价。
讲完之后,他有些疲惫了,让元恪离开。
萧君泽没有出去,而是看着元恪离开后,才悠悠道:“你是真没发现,这孩子不是个听话懂事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