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中的理想(职场 / 日常)(1 / 1)
家宜拿着一纸文凭毕业。
和很多其他年轻人一样,她是有梦想的,并一直坚持着。她一直在心中盘算着,要找一份怎么怎么的工作,要怎么怎么实现她大计……但眼见一封封求职信杳无音讯,石沉大海时,她开始着急。
日復日,她心想:「机会在哪儿?」
终于,有回音了。纵使只有一个面试机会,她仍兴奋得很。
面试当日,她穿着整齐,拿着沉甸甸的公事包,于烈日下到一幢旧式工厂大厦去。到达门口时,大汗淋漓的她,被玻璃门后的公司吸引着——是她梦寐以求的室内设计公司!还记得修读室内设计文凭时,她常幻想着自己会受聘于一间大型室内设计公司,每天都从忙碌中获得满足感……
面试后数日,有回音了。「八千五?」她在心里嚷着:「当日不是说月薪一万吗?」
「你是零经验的毕业生……」电话另一头的男声解释说。
「好。」家宜吁了一口气,把心里的标准降低了少许。
「那么,明天上班。」男声的口吻近乎发号司令。
掛线后,家宜把消息告知妈。
「八千五……」妈想了想:「差不多……」
家宜沉默了。
妈瞥了瞥她,续道:「『零经验』、『freshgrad』……八千五,已算是不错!」
这一句话,又把家宜的标准拉低了。
原来,她自己只值八千五!
一年后,进步不少的家宜被擢升,成为初级设计师。
自此,仍然年轻的家宜,决定不会再穿着花花绿绿,只会穿黑白灰。
有人说她成熟了,进步了。
「我可不这样认为。」家宜很想要这么答,但却总把说话生吞回肚子作罢。
似乎,大家都只看到她「正」的一面而已。
这就是大家想要看见的家宜吗?一个只会穿黑白灰、不苟言笑的女人。大家似乎忘记了——家宜只有二十岁,是属于青春的年华。真正的她,可是一个爱笑爱玩的小女生;但这只会令她被标籤为「不思进取」、「幼稚」、「被宠坏」的新生代。
还是向现实低头好了。
家宜又再穿上套装,遮掩仍然年轻的身体;化浓妆、涂艳抹,好让笑容沉重得消失了似的。
这就是,大家想要看见的家宜吧!
「我回来了。」家宜脱下高跟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发薪了吗?」妈闻声而至。
「发了。」家宜从手提包拿出支票和粮单。
妈看了看,声线几近尖叫:「你不是已经升职了吗?」
家宜没答话。
望着家宜,妈气得火烧心。
当初,是家宜承诺会赚到更多的钱。
当初,是她讲理想,擅自推掉一份待遇优厚的工作。
当初,她根本不应为兴趣而拣选室内设计。
当初……
整个晚上,妈一言不发。
家宜很难受,但却选择不多话。是的,她很后悔——为何她当初那么有理想?原来,理想真的不可当饱饭吃!
但现在,何如?
这是家宜首次到酒吧来。
形形色色的男女,都不约而同地带着一对黑眼圈;家宜也不例外——她昨晚失眠了。
从未试过被人当中那么奚落,还要她道歉。但更难以置信的是——她道歉了。
根本不是她的错!
但道歉可保住一椿生意……
却扭曲了自己……
值得吗?
「你是家宜吗?」有人从后拍了拍家宜的肩膊。
「学姐?」家宜不自觉的伸出手来,公式化地打招呼。
「近来好吗?」学姐也成熟了不少:「还在那室内设计公司工作吗?」
「是的。」家宜虽然尽力隐藏,但仍掩不住眼里的失意。
「我最近自己设立了一所室内设计公司……」学姐有意无意的说:「需要聘请设计师……」
「设计师……」家宜顿时精神起来。
「虽是自主度高,但薪金却……」学姐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你会来帮忙吗?」
草拟了一整晚的辞职信,就在手心。
只要家宜有勇气递上,再加几个模稜两可的原因,理想便能确切的握在手心。
「理想不能当饱饭吃!」这句话突然在家宜耳边响起。
曾讲过这句话的人,有妈、朋友、同事、上司……甚至家宜自己。还记得,讲这句话时,家宜自己的心情是绝望的。但大家的表情却很轻松,活像只是讲及一些与自己不相干的事。
理想,不相干吗?很遥远吗?
难道大家年轻时没有理想吗?
还是大家根本知道现实里没有理想,乾脆直接放弃了?
不管了,先递信吧!
「你……」老闆气定神间:「很缺钱吧!」
家宜呆了。
「加薪能留住你吗?」他竖起两隻手指,示意加薪两千元。
她没即时否定——犹豫了。
「既然没问题,你先去工作吧!」他以微笑作结。
这是……放弃了吗?
家宜只知道自己刚才的确心动了,再没追求理想的资格……
天,灰灰的。
家宜傻傻的抬起头来,心想:「我到底在做甚么?」她的手在颤抖着,弄皱了手心的辞职信。从来不相信「为五斗米折腰」;但今天终于领略到。
家宜垂头丧气地来到家门前,勉力地堆起笑容,按下门铃。应门的是妈。
昨晚,为了工作上的去留问题,她和妈吵起来了。当时大家都气得面红耳赤,却未能分出胜负。家宜最记得妈那一句:「生活艰难!」
当时听毕,家宜禁不住吐了句:「钱不是万能的!」但二十四小时后,她愿意收回那一句话。
「真的辞职了吗?」妈的语气,冷淡得令人难受。
「没。」家宜感觉到自己的眼泪快要夺眶而出。
「真的?」妈的表情很复杂,既喜且悲。
是的,她很高兴家宜没有辞工;但她实在太熟悉家宜的脾性了——几近顽固的坚持自己的想法。要是她的想法改变了,原因有二:想通了或是彻底被「击溃」了。
妈选择相信后者:「有话要讲吗?」
「没。」家宜摇摇头。
回到房间,家宜躺在床上,呆望着天花板。
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