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2)
68 故旧
万里之外, 未洲帝子宋逐正在一条满覆白雪的山径上独行。他脚下的这座雪山,遍地是残破的巨剑,一路自山底走来, 生灵禁绝,偶有路过的飞鸟靠近时, 无一例外会被此地盘旋的剑气斩杀。
这里是剑修的圣地, 名为天鞘峰。
行至峰顶,只见一道冰壁横绝天巅,冰壁四周, 枯坐着上千剑修,每个人都霜雪压身,双目紧闭,膝前都横着一把封鞘宝剑。
细一看, 这些剑修都在参悟着从那冰壁中散逸出的磅礴剑意。
宋逐的步子放慢,径直走到冰壁前半跪下来, 神色恭敬道:「师尊。」
天鞘峰如刀似剑般的霜风骤然一停,冰壁里传出一个清寒声调。
「有事?」
「是龙主约师尊前往龙都一会。」宋逐道。
「是何由头?」
宋逐犹豫了片刻,道:「是……说是辰洲帝子的生辰。」
他此言一出,冰壁前悟道不深的少数剑修蓦然睁眼, 目光古怪。
辰洲和未洲素来有仇,辰洲帝子生辰,关他们什么事?退一万步说, 区区一个小辈生辰, 怎配打扰未洲剑雄的闭关?
冰壁那头也是好一阵沉默, 方回道:「敖广寒可有邀帖?」
宋逐取出一张暗金色的龙纹帖子,双手奉上时,只觉手里帖子十分烫手:「前些时日,师尊闭死关不问世事,未曾得禀,上洲近来出了一件事,各种细节,龙主都写在帖子中了。」所谓遍邀诸洲大能赶赴辰洲帝子的生辰自是无稽之谈,真正为的……是南芳主之事。
一想到个中牵涉甚大,宋逐便心如乱麻,旁边的同门见冰壁内半晌没有回忆,疑道:「师尊没有当场拒绝,必有其因,想来多半是要赴约了,师兄也要跟着一起去吗?」
宋逐道:「自然要与师尊同行。」
「说起来,师兄上次从卯洲回来就怪怪的,可是有什么奇遇吗?」
奇遇?
宋逐思绪飘远,道:「我遇见一个毕生难忘的佛修。」
同门也是剑修,满脑子实力胜负,便追问道:「佛修与我们剑修相反,不以攻击见长,既入了师兄的眼,想必是个厉害人物。」
「没错,她与其他修士不同。」宋逐想起盘音寺匆匆一别,道,「当时辰洲帝子前来打扰,不得不中断,后来她与我有约再会,若到了辰洲,应能见到她了。」
同门一听,以为宋逐遇到毕生宿敌,去辰洲是为了决斗,道:「既是师兄所选之人,当须慎重,不能随意赴约。」
宋逐本来就很紧张,闻言连忙请教道:「我要如何才显得慎重?」
同门一脸凝重道:「我辈剑修,剑器不轻易出鞘,乃是因为剑意藏于鞘中,出鞘一刻便是生死分晓。师兄见那人时,剑器出鞘相见,可昭我剑修礼节。」
宋逐了然:「原来如此,看来我上次赴约是过于轻浮了。」
交谈间,蓦然天鞘峰上所有剑修双目一怔,膝前剑器如闻天音,同时悲鸣。
「师尊为何发怒?」
上千悟道剑修纷纷色变,在冰壁后狂猛的剑气暴散前,迅速飞离天鞘峰巅,回头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冰壁裂开一道巨大裂缝,接着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冰壁四分五裂,一片乱石碎雪中,徐徐走出一个面如寒霜的剑者。
「宋逐。」
宋逐硬着头皮上前垂首道:「见过师尊。」
剑者一手握紧宋逐送来的帖子,一手提着一口封在青铜鞘中的八面剑,双目紧闭,似是在压抑着怒意。
「你去龙都,同敖广寒说,孟霄楼晚些赴约。」
「师尊要去哪儿?」
孟霄楼面前一道虚空裂缝绽开,他一步踏入,声音沉怒:「道生天!」
……
与此同时,一些主要的部洲之主,都接到了龙都的拜帖,一时间诸洲碎裂虚空传送之声不断。
而在龙都之中,一幢幢高楼广阙拱卫的中央,有一座嘲雨楼,楼高百尺,戍守森严。
南颜已经在这楼中被禁足了九日,虽然每日里来伺候的侍从都恭恭敬敬,丝毫没有怠慢之处,但她仍是心下不安。
至少这两日旁敲侧击地打听来看,她娘当年和这位龙主虽然说差点就结为道侣了,但关係当真算不上好。
「……便是隻提龙主年轻的时候,同南芳主的恩怨就不知凡几,好比那一年诸洲的继任者都要去道生天听老道尊讲道,吃住都在那儿,南芳主就与龙主住隔壁。南芳主那时也是爱闹的,要取道生天魂河的水酿酒,半夜里去魂河偷水。」
「那魂河的水是亡者遗念所成,岂是能随便取的,修士沾上了虽不会有性命之危,但天的附魂噩梦是少不了的。」
「可不吗,晚上龙主出来找南芳主,发现人不在,一路追过去发现她在试图汲取魂河的水。为了掩盖罪行,南芳主一脚把龙主踢进魂河里就跑了,害龙主被一个女鬼附身,唱了一夜的歌。」
「听说那是龙主这辈子唱的最后一首歌,忒难听呢。」
「第二天龙主就气急败坏地去找麻烦,南芳主为了躲他在道生天四处躲藏,最后跑到阴阳泉,把坤阴泉的牌子换了,害得龙主追进去找人时被里面入浴的女道徒痛打,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南颜听了一个时辰关于她娘当年和龙主的血海深仇,心神颤抖,只觉面前的小点心是断头餐,吓得赶紧往嘴里塞了块仙桃酥,小心问道:「坤阴泉是什么?」
「南姑娘可能不晓得,那道生天里面有两口挨在一起的阴阳名泉,女修士去坤阴泉,男修士去干阳泉,泉水对梳理灵气有奇效。南芳主后来也觉得做得过了,本来是想道歉的,但龙主从坤阴泉里被打出来后,气得理智全失,什么也不听,又把南芳主踢进了干阳泉。」
南颜:「……那干阳泉里当时有人吗?」
「有不少呢,尤其是未洲的剑雄孟霄楼,直接被南芳主砸了个正着。」给南颜讲这一段的侍女越说越小声,「……听说孟前辈那时候阴差阳错地初吻都没了呢。」
……真是一波厉害的操作。
「后来龙主脾气越来越差,你看我们这龙都的房顶檐角,比其他洲都厚得多,就是为了防龙之湖雷霆震怒,青天白日地劈下个雷来打穿房顶。」
侍女们正说着,外门一声滚雷闷响,随后闪电霹雳落下,南颜明显感到这嘲雨楼上方屋顶阵法被雷劈得一颤。
「看吧,龙主又发怒了,这回不知道为什么生气。」
——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龙主看见我这张脸,肯定是会生气的。
南颜此刻没有戴假面,她那一张肖似南芳主的脸在这龙都待着,简直就像是个通缉犯一般。她还是有点虚的,毕竟一路走来,她发觉南娆当年和这修界不少大人物都有过那么一段,搞得她现在也有点迷茫。
难不成,到时候那么多大人物前任聚在一起一对质,她亲爹要浮出水面了?
侍女见南颜神游天外,盯了一会儿她的脸,捂嘴笑道:「姑娘和南芳主长得真是像,就是打扮素了点,若穿上那件朱雀鸣霄裙,世上就再找不出第二个这般相像的了。」
另一个侍女道:「可惜了,那件朱雀鸣霄裙压在御门宝库里呢,就是想取出来,也得三个太上长老同意才是。」
左右南颜此刻是没什么心思去考虑什么漂亮裙子,她此刻内心正瑟瑟发抖着,唯恐龙主见到她这张脸想起当年深仇大恨,当场送她去见老娘。
作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