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2 / 18)
说道:“我最喜欢你了。”
对于一个早已心知肚明的答案,我自以为能游刃有余的面对,可当终于来临时,内心的冲击却远比想象中要震撼得多,不知何时,我松开他的手腕。
“你就不怕被人说是变态?”我避开目光,不去看他,“那些人在背后戳你脊梁骨,冲你指指点点,你受得了?要是有人朝你骂死艾滋,你受得了?”
“你会变成别人嘴里茶余饭后的谈资,说那个家的儿子不男不女搞变态,背后啐你是二椅子,你受得了?”
“你看,”我紧紧按住他头,另一只手强行掀开他的刘海,压住头顶额发,眉心的胎记暴露在外,“你这儿被人嘲笑过几次就不敢再露出来,要是别人知道你搞同性恋,你家人知道你搞同性恋,之后会……”
比河水更炙热的液体落在我手上,不受控制地颤抖一瞬,似乎被眼泪烫到。
他流着泪:“高亦,我想过的。”
“我想过要藏好,等一等,等我们上了大学,等我们工作,离开这里,我再……可是我好像藏不住,我害怕你先喜欢上别人,害怕你不喜欢我,我本想再等等,把一切准备好再……”
“可是,可是我控制不住,我喜欢你,也期盼你能喜欢我。我每天都在害怕,我害怕你知道后,”他哽咽道,“抛下我,疏远我,我怕你嫌恶心,还怕你躲我,可是,我就是藏不住。”
他的脸埋我的手里,嚎啕大哭。
总能在一些意料之外的节点碰上他哭。
不知为什么,竟觉得好笑,我说:“你怎么还是那么能哭。”
手背被他的手捂住,掌心又满是他的眼泪,夹在中间,两头都烫得人难受,此刻我心里头想些什么,自己也说不清,先前郁积的情绪被他一哭,也散得差不多,毕竟四眼瞧起来,比我还难受得多,也不知道憋了多久。
“又不是啥大事,别哭了,你咋眼泪多成这样,够浇一盆菜了。”
他的肩膀一抽一抽,似乎是哭累了,哭声弱了许多。
“哭好了?这次流鼻涕了没?”凑近他,隔着手掌,鼻尖贴脸的距离问他。
脸还藏在掌心里,他闷闷地回答:“没有。”
“哦,要是你流鼻涕还能就近用河水涮涮,省得像以前那样到处找纸。”居然没流鼻涕?心里居然还怪可惜的。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起来吧祖宗,我手都酸举了。”
他慢慢抬起脸,皮肤被闷出淡红色,快赶上胎记的颜色了,说是没流鼻涕,但整张脸也好不到哪去,邋里邋遢。
我:“蹲下,洗洗脸。”
他乖乖蹲下来,泡进水里,肩膀以上露出水面,手肘搭在膝盖,傻子似的眼巴巴望着我。
“……”四眼在某些方面真是出乎意料的笨。
我叹气,弯下腰,任劳任怨用手沾水帮他抹脸。
洗完,用指节刮去他下颌的水珠。
有种在跟宠物洗澡的既视感。
“那么你呢?”他突然说。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他睫毛还潮着,落下小滴水珠,他眨了一下眼睛,才开口:“你受得了吗?”
能否忍受公开同性恋身份所带来的后果,无缘无故被不认识的人骂变态,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我受得了吗?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我从来没想过要当同性恋,我心道。
可嘴上却说:“幻想过和我亲嘴吗?”
“啊?”
他猝不及防,耳尖变得通红,“……想过。”声音细如蚊呐。
“好。”我捧住他的脸,作势压上去。
脸被一只手挡住,“等等!”他拿开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洇下一片水渍,脸颊微红地问:“你也喜欢我吗?”
“我不知道。”
如果这句话纳入接吻前的情话考核,那我准不及格,不仅要打红叉,还活该被人抽一巴掌,大骂我是渣男。
听到我的答案,他没生气,也没伤心,只是略微困惑:“那你为什么要亲我?”
我还是回答那句话:“我不知道。”
他安静的注视我,我也不再回避他的视线,突然他笑起来,眼底闪着细碎的光,像是在自言自语:“好吧,那也没关系。”
然后捧住我的脸,主动吻上来。
【……愿你此刻可会知
是我衷心地说声——】
耳畔隐隐回荡熟悉的旋律。
“高亦,醒醒。”手臂被人轻轻推搡。
潜意识想等这首歌播完再醒,节奏正好时,曲调却被突然切断,取而代之是的嘹亮女高音。
【套马杆地汉子你威武雄壮——】
我不满地睁开眼,头埋在他肩上没起来,视线中是一弧白皙的下颌线。
“到了?”晕车药药效似乎还没过去,脑袋仍有些迷糊,我提着包准备起身。
“等等,”他按住我,“还在等红灯,下个路口才下车。”
据说人睡着后闻不出香臭,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现下醒过神来,汽油和座椅皮革的闷臭顺着鼻腔直冲天灵盖,立即跌回原位,鼻子埋他肩上的衣服布料中,用力吸气。
他怕痒似的耸肩躲避,局促道:“别闻,身上全是汗。”三个小时的长途车,又是暑热天,一路下来多少会蒸出汗,他面颊绯红,“不好闻的。”
我搂住他,双排车座就屁股大一块地,他能躲去哪?
车厢人不多,稀稀拉拉地分散坐,四下没人注意到这边,于是我得寸进尺拿发顶蹭他颈窝。
“没别的味儿,也就洗衣粉和……”我停顿半秒,思索一个更为贴切的味道,“和人肉味。”
四眼怕痒,咧着嘴却没有笑出声响,脖颈被蹭得发红,他好一会儿才止住笑,问:“人肉味是什么味道?”
我冥思苦想,人肉味……真用语言表述还有点玄乎。
回答:“额——就热乎的、新鲜的,闻着很想咬一口,牙齿磨着,但又不想吞下去。”
他静默良久,车到站停下才开口喊我名字:“高亦。”
“昂?”我不明所以。
他转过来对上视线,诚恳地对我评价道:“你好变态。”
“……”
晕车药效果拔群,全程没吐没反胃,我们在火车站附近吃了三屉灌汤包,便顶着烈日匆匆忙忙的赶进站台。
坐上火车心里才生出切实的惆怅,仿佛驾舟返乡的武陵人,身后的桃源随流水推移逐渐模糊缩小,如云雾般消散。
视线从飞速变换的车窗外收回,落到对座的人身上,此时四眼刚用湿巾仔仔细细擦完桌面,再抽了张新的擦手,扔进塑料袋里扎好,清洁工作结束后,又和小学生郊游一样从包里挑出零食和饮料推到我面前,最后抽出一本教辅书摊开。
对四眼来说,学习就好比抽大烟,一天不学浑身难受。
我托腮盯着他脑门心许久,无聊地开口:“见你这学习的劲头,我都后悔报考你那学校了。”
他立马抬起头:“为什么?怎么啦?”
“读重点高中看起来太累,是不是每天要像你这样拼命才能跟上。”我叹口气,“我没你那劲头。”
要是没他在我升学考那段时间的督促,我大概率会选择普通高中或者中专。
“不是的,没有那么严重的,只是我自己……”他放下笔,盯着书面,低声说,“我不像你们聪明,同一个知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