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前尘(6 / 8)
下头,尽量做出驯服的姿态,双手却紧抓着锁链,指尖在掌心用力划出血痕。
天容道长道:“你若安分守己,就容你在西山闭门反省。但各派若有召唤,你也不得推辞!”
苏易水猛然抬头,双目激愤得几乎燃起火焰。最终却轻轻点了点头。
他这种不甘不愿,却不得不屈服的样子,落到洪羽眼中,实在是大快人心。
洪羽得意一笑,扬起下巴催道:“还不快快说来。”
苏易水张了张口,可当着许多人的面,一时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他眼角急得微湿,对洪羽恳求道:“我如今脑子乱得很,不如洪师兄给我下一道真言咒,你问什么,我都知无不言。”
洪羽瞧着他怯怯的神态,只觉浑身舒爽,扬眉吐气,天容道长的阻止声还未出口,他已将真言咒插进了苏易水的胸口。
苏易水低头看着消失的真言咒,面上闪过一缕狡黠微笑。
当年他还是九华弟子,每回捉弄洪羽得逞时,也常露出这样的笑容。洪羽恍惚一瞬,两耳似乎短暂地一翁,又似乎什么也没发生。等苏易水在真言咒的作用下,变得眼神飘忽时,洪羽已不由自主地大声发问。
也不知是怎么了,那些问题仿佛是有人将腹稿扔进了他的脑子里,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洪羽道:“沐清歌是谁杀的?”
苏易水道:“是……是我。”
洪羽道:“沐清歌还有什么阴谋诡计?”
苏易水道:“没有。”
洪羽道:“灵泉现在何处?”
苏易水摇头道:“我不知道。”
洪羽斥道:“你觉得我们都是蠢货,任你愚弄吗?”
苏易水认真思量,才道:“蠢货是有几个……最蠢的是洪羽。”
四周窃笑不断,洪羽恼羞成怒:“谁在背后指使你,从实招来!”
苏易水难受地捂着头,用力想了又想,抬手指向开元真人:“是他。”
……面对无数双转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开元真人无奈摇头:“岂有此理。”
苏易水却道:“昨夜,你明明要我答应替你寻找灵泉,不要告诉另外二派。你说今日的审问只是个过场,只要我听你的话,就保我在九华安身。你这老狗昨晚睡了我,今日怎么翻脸不认人?你还说要教我一种双修的功法,合修之人不但法力难以寸进,反而日渐元气亏损。其他门派的人若要我做他的炉鼎,就让我用这个法子……”
苏易水话未说完,座中便有人道:“看不出来,九华派这么阴啊!”
开元真人叹道:“易水,你心中有怨,也不该污蔑师门。”
他以广袖挥出一道罡风,想让苏易水闭嘴,空山派的温师太却蓦然出手制止,与开元真人隔空对了一掌。
温师太向来性子火爆,直言道:“真言咒如何能作假?不妨听完他的话。”
洪羽隔岸观火,不由心下偷笑,紧接着问道:“除了他,还有谁呢?”
苏易水转转眼珠,在人群里环视一圈,纤长玉指慢慢指向了天容道长。
洪羽一愣,继而大怒:“你看清了,这是我师父!”
苏易水却道:“他说早听闻我是炉鼎之身,昨晚试了试,才知道其中的妙处。他还说飞云派的弟子个个不成器,最草包的就是洪羽,我与他们比,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我若跟了他,明日指证另外两派勾结沐清歌,便收我做他的首座弟子,衣钵传人。”
洪羽脸色涨红:“你放屁!”,望向天容道长的眼神却有些惊疑不定。
苏易水一本正经道:“我没有放屁……放屁之人……是你师父!”
洪羽愕然道:“什么?”
苏易水嫌弃道:“天容和开元老狗一把年纪,比魏纠还不像个男人。你师父插进来的时候,放了个臭不可闻的屁。”
戒律堂中原本人人屏息凝神,各怀鬼胎,此时听了苏易水口无遮拦的讥讽,忍不住轰笑出声。
天容道长喝道:“无耻妖孽!”
他袖中飞出只紫金针筒,临空炸开,无数金针携风雷之势,扎向苏易水肩头。劲风之下,只见苏易水单薄的身子断线纸鸢般破笼而出,砸到温红扇脚边。
温红扇蹲身扶起苏易水,眼泪忍不住簌簌而落。
她颤声道:“你……”
其实苏易水的种种传闻,她多少听过些。可她一直欺骗自己,那都是无稽之谈,苏易水只是被沐清歌掳去,他始终还是自己的未婚夫,当年那个芝兰玉树,软软唤自己温师姐的少年郎。直到今日,一直不愿面对的猜测终于当众验证,她才如梦初醒,明白二人不可能在一起……
她伸手想帮苏易水擦擦肩上的血水,终究却没有碰他。
苏易水对她略略点头,随即面无波澜地望向众人。
他这样一闹,三大派都下不来台,一时也没人敢出面决断他的去向了。既然大家都是一样的烂,唯一的办法,只好当苏易水是个疯子,就算有真言咒,他的话也不能算数。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快达成无声的默契时,屋梁间飘下一阵轻佻的笑声。
二请君入瓮
“好戏,好戏,本座看得过瘾——”
梁上不见人影,唯有幽灵般的笑声忽远忽近,绕着天井回旋。
开元真人问道:“是谁!”
只见戒律堂中魔气翻涌,纱帘乱舞,一道乌鹊似的黑影从面前一闪,苏易水已被人从堂下抱起,飘然落在了开元真人的主座上。
一双秀若柔荑,涂满丹蔻的手指轻托起苏易水的脸,啧啧叹道:“几日不见,怎么被揍成猪头了?我就说三大派一群伪君子,没有本座这样的真小人好伺候吧!”
这人说话吐气若兰,眉目秀美冶艳,身形却高大英挺,周身煞气暗暗涌动。
正是那留影珠中,转生树下,与苏易水苟且交媾之人,赤门门主魏纠!
他一介魔头,胆敢只身上九华,倒也有几分胆魄。
苏易水被他抱住,却一脸漠然,毫无欣喜。
魏纠故意恶心他,旁若无人地同他耳鬓厮磨道:“你热情乖顺些,本座就不计前嫌,带你回赤焰山如何?被我一个干,总比被三大派几十上百个轮着干好。”
苏易水下意识地偏头远离,眼角余光却瞥见众人正高高在上地审视着自己。
落在魏纠手中,他当然嫌恶得要死。可落在三大派手中,却是生不如死……
千古艰难唯一死,沐清歌还在转生树上,苏易水又怎会放弃。他与魏纠对视片刻,慢慢垂下了眼睫。
他身上那种高傲的气焰,在这一瞬间消失无踪,整个人变得孤单荏弱起来。
魏纠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还没有带他走的意思。
苏易水脸色一黯,忽然抬手勾住了魏纠的脖颈。
他闭起眼,唇瓣微翘,长臂主动将魏纠按向自己,张嘴含住了魏纠凉薄的上唇。纤羽似的睫毛刷过魏纠的脸,柔软的舌尖亦不请自来,在魏纠的口齿间撩拨徘徊。
在戒律堂这种地方,苏易水竟公然向魔头投怀送抱……众人张口结舌,不约而同地咒骂起来。
魏纠却仿佛被苏易水施展了定身术,呆呆地僵坐原地。
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在他的灵台间回响:“他妈的!”
他被苏易水欺负过很多次,也以牙还牙,穷凶极恶地报复折辱了苏易水。可被苏易水亲吻,却是从未有过,也从来不会设想之事……哪怕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