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酒店(5 / 17)
是海市人,家就在本地,所以每个月都有好多天要回家住。
姚星澜不疑有他,他那时在学校里组了一支乐队,已经开始玩摇滚了。邵文慈不回家的时日里他都和乐队成员们在一起,他很享受这个全新的领域,并想着把摇滚作为之后真正的事业来认真对待。
直到大三那年,他们在学校晚会上结束表演后,散场时在典礼厅外碰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女生一上来就问他是不是在和邵文慈交往,他给了肯定的回答后,女生直接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你是真不要脸啊!我才是邵文慈的女朋友,你一个男的天天跟狐狸精似的缠着他,谁给你的脸说自己是他对象啊?笑死了,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女生穿着一身名牌,拎着比他家里的雅马哈钢琴还贵的包,一脸不屑地睨着他。
那天去看演出的学生很多,不少人都围着他们,还有人拿出手机来拍“捉小三”的现场。
姚星澜深吸了一口气,被欺骗的愤怒、被当众羞辱的难堪和被围观的尴尬令他的手都在颤抖。熟悉的场景又仿佛在重现,他喘不上起来。
见他不说话,女生蹬着高跟鞋走到他面前,用很长的花里胡哨的指甲戳他的胸口:“我警告你,以后不准再纠缠我男朋友。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你要是再敢这么不要脸地阴魂不散,我叫人打断你的手!”
“他没有说过他有女朋友。”姚星澜打断她咄咄逼人的威胁,以最平静的语气说,“我们在一起快三年了,他从来没说过。”
女生一脸觉得好笑的表情:“我跟邵文慈高中就在一起了,你他妈糊弄谁呢?以为我没问过?以为我没看过他的手机?要不是我看到你那些不要脸的骚扰他的微信,还不知道他被你纠缠。你是不是有妄想症啊?有病就去看看,反正精神病院离你们学校也不远!”
姚星澜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在哪里?让他过来当面说清楚。”
“你还有脸问?我们都要结婚了你还纠缠不休,外头那么多男的你不找非要给人当小三是吧?”女生的声音骤然拔高,“大家都看清楚了啊,这是个什么人!”
“我天好贱啊……”
“男小三啊,开眼了开眼了。长挺好看的,干嘛想不通要当小三啊?”
“哇,去纠缠邵文慈吗?被人找到学校也是活该。”
“这不钢琴专业的那个年级第一吗?看不出来是这种人啊……”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多,不同的声音同样的刺耳。姚星澜仿佛置身于一个密闭的空间中,所有的空气都被抽走,只留下嘈杂的咒骂声围绕着他,刺激着他的耳膜。他感到有些晕眩,又有点反胃,什么话都说不出,什么动作都做不了,双腿被钉在了原地,僵硬不能动。
姚星澜不知道的是邵文慈一直有习惯会删掉聊天记录的习惯,不知道邵文慈不回家的原因是他会去另一个大学附近的公寓和这个高中就在一起的女生同居,不知道邵文慈在答应他表白的时候就是有女友的。
“我真的不知道他有女友,我和他表白的时候他立即就答应了。”姚星澜忍着情绪,与怒气冲冲的女生对视,“我有和他的聊天记录可以证明,不信你自己用我的手机看。”
他拿出手机,准备调到与邵文慈的聊天界面。
谁知女生又是一巴掌,气势汹汹地直接把他的手机打掉。
“少在这儿装可怜,谁知道你是不是自己开个小号跟自己对话,幻想意淫对面就是邵文慈。你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还想忽悠我?”女生用尖锐的指甲指着姚星澜的鼻子,恶狠狠地骂道。
姚星澜冷冷地看向她的眼睛:“对面是不是邵文慈,你可以自己看。你为什么不敢看?”
“什么叫我不敢看?”女生扬着下巴,斜着眼睛看他,“我是懒得跟你这种人纠缠,浪费我时间。今天来就是警告你,不准再联系纠缠邵文慈,听见没?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当晚回去,姚星澜把邵文慈的所有生活用品都扔了出去,把他的衣服和个人物品收拾好,装箱扔到门外。
他给邵文慈发了一条短信过去,让他自己来拿东西,然后把这个“别人男朋友”的所有联系方式都直接拉黑了。
黑夜就像是个看不见的幽灵,可以轻易地将人的情绪玩弄于鼓掌之中。姚星澜躺在他和邵文慈一起睡过不知道多少个夜晚的床上,感到本是空虚的幽灵突然间伸出手来,死死揪住他的心脏,让他在没有光亮的一片漆黑里痛苦难熬。疼痛的感觉如同在报复他被爱蛊惑的盲目,从他的双眼中驱走了睡眠,强迫他直视自己鲜血淋漓的心,从黑夜到黎明。
姚星澜没有哭,他只是睁着眼睛,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好像坠入了一个幽深的隧道中,无论向哪个方位摸索,都没有可以见到阳光的出口。
这一出闹剧成为了姚星澜大学生涯中最深最痛的烙印,“小三”的标记打在了他的身上,他再次遭到了校园霸凌和孤立。
邵文慈甚至不敢当面对他道歉,只是喊了一个同城快送来取走自己的东西,从此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那个“高中就在一起”的女朋友,不知道从谁那儿弄来了校园论坛的账号,在上面曝光了姚星澜插足别人感情的事情。她甚至晒出了所谓“骚扰信息”的截图,里面有几句露骨的话语,明明白白来自姚星澜。
信息确实是本人发的,姚星澜都记得。他们不睡在一起时就会互相发微信调情,他的聊天记录里保留了一切。他发了当天的聊天记录,证明并非自己单方面骚扰。但留言不是说他p图就是说他用小号自己和自己对话。
人总是会选择相信自己愿意去信的,哪怕那不是事实,哪怕那只是虚幻。
几乎所有人都相信女生的话,甚至相信后来邵文慈苍白的自我辩护,但没人愿意相信姚星澜说的。就像明明有那么多蛛丝马迹,但姚星澜依然天真且愚蠢地相信邵文慈给他虚构出来的爱的幻境,不愿意去打破那令人沉迷的表象。
把一个人立为“道德低下”的靶子然后以最残酷的方式去攻击他,成为了许多人感知自己“道德高尚”、建立道德优越感的最便捷的方式。被人身攻击成为了姚星澜大学最后一年多时间里最习惯的事。
没人再和他说话,同学甚至老师都疏远他,还有人会在背地里用很难听的话骂他。他被乐队直接除名,找工作也不顺利。他收到过许多不认识号码发来的辱骂短信,内容淫秽恶毒、不堪入目,也遭到过性骚扰,甚至有同校的学生直接问他“一晚上多少钱”。
他退掉了和邵文慈一起租的房子,和现在的室友一起租了新的公寓。
室友是个刚工作不久的游戏开发程序员,典型的游戏宅,戴着度数极深的眼镜,除了工作就是回家打游戏。但他人很好,不介意姚星澜是同性恋,甚至偶尔会照顾关心一下人。
姚星澜毕业后在一直做家教的琴行当钢琴老师,摇滚似乎已经离开了他的生活。他成为了这个城市里普普通通不起眼的一员,为了生计奔波,放弃了曾经的梦想。
但是没过多久,一个叫冯越的人加了他的微信。
冯越自称是低他一级的学弟,问他是否愿意一起玩摇滚乐队。
姚星澜第一个反应是回了一句:【你不知道我在学校的事情吗?】
【知道啊,但我听人说你自己解释过的,你不知道那男的有女朋友,不是吗?再说了这有什么关系,我看过你的演出,你真的很厉害。跟我一起组乐队的是个国外留学回来的,学编曲的,很厉害。我给他看过你的现场,他也说你合成器玩得很好。我们贝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