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之死(含真司美穗cb)(2 / 8)
墙面似乎下一刻就要轰然崩塌。
看着眼前废墟的残垣断壁,真司一瞬间想到了自己很久没有回去过的老家。美穗是不是把这里当作家了?
摇晃的残柱、黢黑的裂壁……现在这地方跟家乡毁于火灾的老宅逐渐重合起来了。那女人,其实是花梦。真司后悔自己得知真相的时间太晚了,现在希望拯救已经消失的人,绝无这种可能吧?他现在的思绪又和当时被莲告知事实时忐忑的心情合二为一了。
美穗是一个怎样的人?一个偷了他钱包的女人,还有,吃过他的红姜炒面和饭团还要默不作声地走掉的人。唐突地不辞而别,这就是她感谢恩人的方式吗?当然,真司打定主意,要帮美穗找回属于自己的世界。可是在替美穗找到世界之前,先要找到她本人啊。于是真司一路狂奔着,来到当初一起吃过饭的地方。
原来的那家饭店已经不见了,附近到处都是新建起来的商店,一模一样的门牌、千篇一律的霓虹灯闪着混乱的彩光,魔鬼般癫狂地迷乱了他的双眼。即使灯光这样热闹,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过往路人却屈指可数。
真司不禁张开嘴,用前排的牙齿摩挲着后排牙齿。牙齿撞击,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一瞬间,大阪烧、海苔碎,柴鱼片的香气仿佛凭空冒了出来,源源不断的香气袭击味蕾,窜上空荡荡的颅顶。真司回忆着美味的食物、打翻的海苔,还有美穗的那句“恋爱本来就是互相欺骗啊”。
他站在转角,抬起眼的瞬间,看见了商店里的天鹅。
真司隔着橱窗凝视那只展示在人前的标本。美丽可爱的天鹅引着长长的颈子,眼珠还保持着生前的鲜活,仿佛不经意间就要滴溜溜地转动起来。它原本应该出现在波光粼粼的湖面,接受游人欣赏的目光,而不是待在密闭玻璃容器的强烈照射灯下,从黑豆似的死气沉沉的眼中迸射出恐怖诡异的光芒。
那道细小的光芒放射出扎人的利刺,真司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曾经目睹过一只天鹅的死亡。由于族群内部的争斗,濒死的天鹅无法同伴求助,只好倔强地抓住岸边原本留给人类的求生绳索。它刚刚褪下灰色的绒羽,还没有在更广袤的天空中扇动有力的翅膀,因此,不甘就这样平淡地死去。双蹼陷入湖泊中间泥泞的沼泽地里,被茂密的盘根错节的水草缠住,充满臃肿藻类的绿色池塘仿佛一张巨大的网,夜叉鬼怪从深不见底的地狱里伸出利爪抓住了它。天鹅奋力挣扎,结果愈陷愈深,逐渐疲惫、脱力。僵硬的翅膀缓缓瘫软着铺开,凌乱的羽毛打着旋漂浮于湖面上,而后慢慢沉入湖心。
尽管目睹了死亡的全过程,真司却无能为力。他看见日光聚焦在湖面,凝聚成一个焦点,焦点又从天鹅垂死的眼中穿过,从内向外反射出不忿的精光。天鹅被太阳的光热炽烤、燔烧,好像在模拟护摩祭的场景,试图将生命最后的价值献给神明。
神圣的天鹅就这样死去了。根据传说,今生善良的人,转世就会成为一只金色的天鹅。
真司默默地低下头,合掌开始为天鹅祈祷。
或许,苟且地在同类相残的战斗中生存,不如在阳光下壮烈地死去。他希望美丽的天鹅来世不要重蹈过去是覆辙,不要成为家养的庸碌的动物,也不要成为体型弱小的鸟禽,更不要成为人类。继续去做一只自由自在的天鹅吧,在碧蓝天空中翱翔,和同伴、伴侣幸福地生活下去。即使死去,也不要被可恶的商人买去制成剥皮的骨架,把鼓面一样肿胀的皮肤重新披在身上,然后摆在服装店的橱柜里,供来来往往的人围观,沾染奢靡的金钱的气味。
真司从商店出来,不知不觉走进公园。鞋带散开了,他抬起右脚去勾左脚的鞋带,结果右脚的鞋带也散开。真司烦躁地跺着脚,干脆脱掉鞋子摆在石阶上,光脚踏上公园的草地。草坪柔软温和的触感让他一瞬间想到了天鹅绒,这也是天鹅生活过的遗迹吗?或许,幼时所见的那只天鹅一直存在于他的周围,以一种窥探的视角保佑着他。
他摇了摇头,将纷繁的思绪从脑海中驱赶出去。真司抬起头,望见不远处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影。对方隐藏在黑漆漆的树荫下。真司看不清他的脸,但是,真司下意识地就明白那是谁了。
“莲?”
对方没有转过脸,但他更加笃定了。真司又喊了几遍同居男人的名字。
“莲,莲?是你吗?”
树下的男人最后走了出来。真司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很晚了,还不回去吗?”秋山莲抖了抖黑色的风衣,夜幕的掩盖下,真司借着微弱的月光依旧看不透他的神情,只能通过声音辨别。真司听见他说:“快点回去吧,不然,优衣和婶婶会担心的。”
真司松了一口气。
“所以,她们叫你出来找我了,对吧?”
秋山莲没有否认,他迎着路灯的光走出阴影。真司能够看清他了,只见他疑惑地蹙起眉,目光紧盯着真司。
“城户,你要哭吗?”
真司踌躇着放下准备擦眼泪的手,掌心握拳,蹩脚地揪住衣角。他仰起头,试图让泪水流回到眼眶里。
“是露水啊,天上下的露水。我没哭,怎么可能会哭……”
说起露水,真司后悔为什么没把雨水作为借口。浓密的乌云遮住月亮和星星,他期待着从浓厚云层倾倒下来一场淋漓的暴雨,用倾盆的大雨冲刷一切尘世间的罪恶。
“莲。”真司一反常态地压着声音,用一种沉重的语调说,“没有遇见我的话,大家都会很幸福吧?”
“也许是真的吧,但战斗并不是你的错。”
“我再也不要走开了,你也不会。是吧,莲?……莲?”
莲假装没听见这句话。他陪着真司在草坪旁边的长椅上坐下,二人肩并肩坐着,始终沉默不语。
次日早晨,真司醒来的时候,发现莲靠在床前睡着了。
“醒了?”莲问他。
“昨天晚上,是你带我回来的吧。”
莲没有回答他,不过真司立刻明白了。
“谢谢你啊,莲。”
面对感谢,莲缓缓移开目光。
“说起来,你怎么会突然想到去见那个人?”
“因为有过一些约定……啊也不算约定,大概是双方都默认的,总觉得会在什么地方再见面呢。非要说的话,或许是心灵感应。”
“真幼稚。”
“明明那封信就已经预示结果了。写信的人在寄出那封信之前,因为明白信永远无法完成,才做出提前寄出的决定。为什么现在才收到,恐怕也是出于某些我无从得知的原因。反正美穗是个好人啊,跟莲不一样的好人,我会想念她的……”
真司说着没有意义的胡话。把烦心的情绪倾泻完毕之后,穿好衣服,对莲说。
“你快起来,挡住我下床了。”
于是莲站了起来。
“啊,我的鞋……”
真司光着脚,在木地板上啪啪地跺着脚,声音好像打在鼓皮的边沿上那样沉闷。他焦急地对走到一边的莲催促道:“莲!你把我的鞋放到哪里去了?我知道的,你肯定拿回来了吧!”
秋山莲转过头看向他,指了指床边。
“就在床角下面。脑子不聪明就算了,难道你的眼睛也不好使吗?”
真司嘟起嘴,弯下腰捞过藏在床洞底下的鞋子。他一边系着鞋带,一边自言自语道。
“鞋带嘛,我早就我会系了,不需要别人帮忙。”
狭窄的卧室内,莲踱步走了几圈,然后走到窗边,哗的一声拉开窗帘,顺便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