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
士家避王莽之祸,从鲁国迁到苍梧,经六世辛苦,才有了今天,不能一举覆灭。
袁徽很同情他,硬着头皮,找到了士孙瑞,想先行赶到行在,面见天子呈情。
士孙瑞打量了他半晌,放下了手里的邸报。“你有把握吗?”
袁徽摇摇头。“尽力而为罢了。”
“既然没有把握,又何必去做。”士孙瑞曲起手指,轻轻叩了两下案上的邸报。“有这时间,你不如花点心思,做点有用的事。”
袁徽有些焦灼。“故主命在旦夕,微实在没有心情想其他的事。”
士孙瑞笑笑,用手指将邸报推了过来。“你放心,士燮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袁徽将信将疑,将邸报拿了起来,入眼的是一篇文章,标题是《以仁立法论》。他一开始没在意,直到看到文章的作者,才突然心中一动。
作者是蔡琰。
陈留蔡氏和陈国袁氏是世交,蔡琰的祖母就是袁徽的从姑祖母,两人算是远房的表亲。
“蔡令史复出了?”
士孙瑞皱了皱眉。“你能不能改改你那毛病,别总想着以私人关系来疏通公事?天子最反感的就是这种事,你们走的门路越多,士燮死得越快。”
袁徽大为尴尬。“那士孙公的意思是?”
“当初袁绍妻刘氏从海外逃归,天子曾提出有法必依,如今又建律学堂,重法之意甚明,担心天子重法轻儒的声音越来越大。蔡令史一向是天子文胆,此时此刻,写出这篇《以仁立法论》就算不是受天子指示,也有代表天子,向天下人表明心意。你好好看看这篇文章,或许能找到为士燮减罪的办法。”
轻重权衡
袁徽带着邸报,赶往律学堂。
律学堂就在泉陵城中,非常好找,袁徽刚开口问,路人就伸手一指远处。“沿着这条路走到头,有三个院子,门楼最高的是郡学堂,其次就是律学堂。”
袁徽随口多问了一句。“剩下那个是什么?”
路人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了两个字,眼中露出一丝有点古怪的笑容。
“县寺。”
袁徽道了谢,走出十余步,才意识到不对,想回头再问,那人却已经挑着胆子走远了。扁担在他肩上吱呀作响,配合着土语唱的歌谣,很快就不见了。
袁徽沿着路,走到尽头,果然看到三个院子。
他很自然地看向了门楼最低的院子——县寺,却见县寺前站了一群人,也不知道在说此什么。他围了过去,只见门前的公示牌上贴着几张纸,一个中年县吏站在一旁,正耐心的解释着。
袁徽听了一会,听出点大概意思。好像是围观的人对县寺收的赋税有疑问,县里专门出了告示解释,这个县吏在为不识字的百姓宣读。
袁徽对他解释的内容不太感兴趣,却对县吏的态度很是诧异。
他有过在县里短暂为吏的经历,可没见过哪个县吏这么客气的,尤其是中年人。年轻人初为吏,还有善待百姓的心思。人到中年,耐心早就磨没了,三句话不到,不骂人就算是客气的。
“夏卿?”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带着惊喜。
袁徽回头一看,愣了片刻,有些不太敢认。“高文惠?”
高柔哈哈一笑,将袁徽拽出人群。“你怎么在这儿?北军到了?”
袁徽没有回答,只是打量着高柔,眼中充满疑惑。
眼前的高柔戴着小冠,穿着窄袖的胡服,衣服下摆只到小腿,连脚上的靴子都遮不住。怀里抱着一堆书,袖口沾着黑迹和白灰,像极了那种识得几个字,教几个蒙童为生的本地人。
这一路走来,袁徽看过不少这样的人。
见袁徽上下打量自己,满脸疑惑,高柔哑然失笑,伸手一指旁边的律学堂。
“去坐坐?”
袁徽有点懵,跟着高柔走了过去。进了门,高柔走到一旁的一间小屋里,先将怀中的书放下,又张罗着倒水。正忙着,一个小僮从外面奔了进来,接过高柔手里的工具。
“主君怎么回来了?”
高柔说道:“你先准备一壶茶,再去买些点心,顺便去告诉司空一声,就说我遇到一个朋友,下午再去见他。”
愣了半天的袁徽一听,连忙说道:“你是要去见司空周嘉谋?”
“嗯。”
“既是公事,如何能耽误,不如我陪你一起去,边走边聊?”
高柔会心一笑。“为士燮来的?”
袁徽不好意思地笑笑。“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高柔点点头。“话是不错,但你这么去的话,一点用也没有。”他伸手示意。“先坐吧,先听我说两句。”
袁徽无奈,只得入座。他转头看看四周,看到了一旁的卧具,这才意识到这里可能是高柔的住处。
“你就住这儿?”
“暂时的。”高柔淡淡地说道。“天子为我安排了一个住处,宽敞得很。我平时也没时间去,住在这里,有什么事也好及时处理。要沐浴了,才去一趟。你有住处了吗?”
“刚进城,还没找地方。”袁徽没说想去天竺客栈找刘熙的事。他知道刘熙在泉陵城不是很受欢迎,朝中几个官员都不太愿意搭理他,包括老朋友韩融在内。
“那就跟我走吧,晚上住到那边去,请尚食为你做两个家乡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