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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祖,路上很赶吧?”
“还好,西凉马快,日行千里。”杨修笑着,和袁夫人寒暄了几句,又问了妻儿的情况,这才送袁夫人回后院。
杨彪在一旁看着,虽然没说话,眼中的满意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杨修从汉阳一路赶来,精神还这么好,可见体力甚强,将来必是长寿之相,多子多福,结束单传的家风。
“阿翁,子初兄。”杨修躬身问好,随即切入了正题。“我听说子美所著《牵星定位术》被列为建安八年所出新出的冠军,可是属实?”
“这还能有假?”杨彪抚着胡须,淡淡的说道:“你关心的不仅仅是这个吧?”
“是的,我听说,原本应该是《五经章句后定》最有希望,是荀文若力排众议,一言定音?”
杨彪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他听说了此事,但他没有亲至现场,并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这与他印象中的荀彧不符。
刘巴却很坦然。“他早该如此了。现在才反应过来,真是迂缓。”
“荐书会之后,你们没见过面?”
“他天天在兰台读书,没到司徒府来。”杨彪解释道:“这也是我的意思,想等你们几个都到了,一起商议,免得耽误大家的时间。”
杨彪随即将荀彧来宛城后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情况说了一下。
这也正是他不能理解的地方。荀彧当时的态度,不像是能坚定支持实学的人,他也许是受到了什么压力,不得不改变了态度,并以这种方式来表现自己的决绝。
什么人能给他这样的压力?不言而喻。
除了天子,不可能有第二个人。
荐书会那天,天子一直没有露面,没人知道他在哪儿。杨彪怀疑,天子很可能和荀彧一起,在南阳印坊的二楼,并和荀彧说了什么话。
荀彧不来司徒府,可能是不愿意面对他,面对他必然的询问。
杨修想了想。“我去兰台找他。”
“现在?”杨彪、刘巴都有些意外。杨彪说道:“你不先去见驾?”
“现在,我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然后才能决定怎么做,见驾之后又该说些什么。”
杨修说完,拱拱手,转身走了。
杨彪、刘巴面面相觑。
过了半晌,刘巴笑道:“德祖还真是沾染了不少西凉人的习气,果断干练,毫不迟疑。”
杨彪叹了一口气。“就怕过犹不及啊。”
刘巴想了想,安慰道:“德祖与天子君臣相知,应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嫌隙。”
——
杨修来到兰台。
荀彧正坐在窗前读书,案上摆满了书籍,有汉文的,有希腊文的,有文字资料,也有图。
听到脚步声,荀彧也没有抬头,直到杨修在他面前站定,挡住了阳光,他才抬起眼皮瞥了一眼。杨修背光而立,他一时也没认出来,只是眯起眼睛,赞了一声。
“想不到兰台也能看到这样的壮士!不知有何指教?”
杨修忍不住笑了一声。“荀文若,你什么时候钻研起学问来了,还是西域的学问?”
荀彧一愣,这才认出杨修,不禁大笑。“原来得你啊,快坐,快坐。什么时候到的?看你这一身土,不会是才到吧?”
“被你说中了,刚到南阳,在司徒府说了两句话,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杨修也不用荀彧请,自行入座,提起案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你应该知道我这么急着来见你的原因吧?”
荀彧眨眨眼睛。“想必是因为荐书会的事?”
“然。”杨修将茶倒入口中,咕咚一声咽了下去,随即又倒了一杯。“你跟我说句实话,那些都是你的肺腑之言吗?还是说……”
荀彧摇摇手,示意杨修不要急,又让杨修把外衣脱了。屋里很暖和,用不着穿那么多,而且杨修赶了这么远的路,身上全是土,稍微一动,就能看到尘土飞扬。
“你听到的,未必就是准确的,不如先听我这个当事人说一下当时的情况。”荀彧一边说,一边从旁边取过几张纸来,递给杨修。“这是我当时的发言,为了写成文章,稍微做了一些润色。”
杨修接过,瞥了一眼,随即又问道:“你准备公开发表?”
“当然。”荀彧笑得更加灿烂。“要不然,每个人都像一样跑来问,我岂能应付得过来?公布天下,既省了事,还能挣一笔润笔,何乐而不为?”
杨修哑然失笑,却没和荀彧争论,迅速将文章看了一遍,眉心微蹙。
“这真是你的肺腑之言吗?”
“有什么问题?”
“问题倒没什么问题,只是这实在不怎么像你。”杨修沉吟片刻,眼皮轻挑。“文若兄,你跟我交个底,天子有没有威胁你?”
本性难改
我受到威胁了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荀彧抚着胡须,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德祖此言,既小看了我,更小看了天子。君臣相知,重在志同道合,又岂能以个人安危为重?若无利于国家,富贵于我如浮云。若有利于国家,生死亦可置之于度外。”
杨修有些尴尬,连忙摇手说道:“文若兄,你言重了。你的为人,我岂能不知。只是……”他眼珠一转,忽然笑道:“你想必听说过华阴之战前,天子对我的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