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
张松看看赵温,笑道:“赵公若是信得过我,我就先行一步,去南阳见见杨公。”
赵温盯着张松看了一会儿,重新在小床上躺好。“那我就在江陵休息几天,等你的好消息。”
张松拱手施礼。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后,张松与赵温父子告别,先踏上了北上的路。
他日夜兼程,只用了三天就赶到了宛城。
租来的马车直接停在了司徒府门口,张松下车,来到门前,递上准备好的名刺。
“请报司徒杨公,蜀郡张松求见。”
蜀郡张松
杨彪看到蜀郡二字,立刻想到了赵温,停下手中正在处理的公务,让人将张松带到侧院。
两人一见面,杨彪就笑了。
张松身材矮小,面貌丑陋,但眼中却有精光,一看就是桀骜不驯之人。这样的人通常在仕途上都不会走得顺利,但是遇到天子这样的人却最幸运不过。
庞统就是例子。
赵温将这样的人带到行在时,显然是经过一番考量的。
杨彪问了几句,张松也不隐瞒,表示自己是随赵温一起来的。在江陵遇到了刘先,赵温决定在江陵停几天,自己先赶过来,就是为了提醒杨彪不要自作聪明,在天子面有耍弄心机。
君待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你这么做,不符合忠的标准。
杨彪登时变色。
张松这句话说得很重,等于说他是伪君子。
汉代的学问近古,训诂也更接近古义。忠并非效忠,而是本心,与“衷”相近。
宋忠有时候也写成宋衷,就是这个意思。
臣事君以忠,就是秉持本人的意愿事君,不屈从权势,不违背本心。
所以不忠的反面不是奸,而是伪。
弘农杨氏道德传家,杨彪本人也一直以君子的标准要求自己,没想到自己突然成了伪君子。
张松却不管杨彪的心情,接着又说,君臣之间的信任难以建立,却容易破坏。一旦没有了信任,互相猜疑,危险立生,合作也就无从谈起,甚至之前的旧事都要翻出来再论。
之前朝堂上的诸多悲剧,不就是由此而起吗?
如今好容易天子信任杨公,付以国事,你怎么能为一己私心破坏这样的基础?
杨彪忍不住了,问道:我是为益州着想,怎么能是为一己之私呢?
张松反问,你没有想为老友正名的心思吗?就算你没有,别人信不信?处为大臣,不处嫌疑之地,你这么做,得体吗?
杨彪抚着胡须,半晌无语。
他盯着张松看了又看,忽然笑了。“既然如此,益州的事,就交给你这个益州人吧。”
张松躬身而退,连口水都没喝,转身去求见天子。
——
刘协很快接见了张松,既不惊喜,也不意外,平淡得不像是第一次见。
张松很想问一句,陛下,我们之前见过吗?
当然,他最后还是没敢问。他自己很确定,他没见过天子。天子这么自来熟,应该是见的人太多了,自然而然的有了气度。
张松调整了一下情绪,向刘协汇报了益州的情况,以及赵温此行的经过。
去年秋天,张济、士孙瑞先后攻击得手,益州震动。
消息传到成都时,很多人都傻了。有人劝刘璋称臣投降,有人劝刘璋自免待罪,有人劝刘璋撤往南中,唯独没有人劝刘璋坚守成都的。
白帝城、剑阁那样的险要之地都守不住,成都能守得住?
唯一的结果只可能是惹怒了张济、士孙瑞,引发围城血战,便成都这繁华之地付之一炬。
十年前,西凉人火烧洛阳的事,大家记忆犹新,没人愿意成都步洛阳后尘。
后来又听到消息,说士孙瑞、张济并没有趁势进军,而是就地度田,成都一时半会不会有危险,情绪这才安定下来。
紧接着,赵温赶回成都,劝刘璋投降。
这是最后的机会,天子也是有脾气的,再不投降就晚了。
刘璋本人没什么主意,无可无不可。能拿主意的人意见不一,争到最后也没争出个结果,赵温心力交悴,只得返朝。
刘协听到这里时,问了一句:什么人愿降,什么人不愿降?不愿降的人又有什么计划,是坚定成都,还是逃进雪山隐居?
张松说,人很多,难以一一说明,但总的来说,关键是在度田。
不愿降的人有两个计划:一是顺江而下,转往渤海,去行德政的渤海安居;一是退往南中,在崇山峻岭中隐居。
只不过选择后者的人不多,而且是以当地人为主,中原人大多选择去渤海落籍。
刘协听完,笑了笑,又问张松。“你的建议呢?”
张松也笑了,反问了一句。“陛下能在犍为、越嶲、牂柯等郡度田吗?”
刘协也不掩饰,说道:“暂时不能。”
犍为、越嶲诸郡在益州南部,大致是后世的贵州、云南,朝廷目前的确没有直接统治这些地区的能力。
但现在不具备,不等于将来不具备。
所以,他不会承认益州南部诸郡的自治,会先在重点地区推行教化,然后逐步蚕食。
难不是不做的理由,而是要付出更多努力的理由。
而且他相信,有四民皆士这样的降维打击优势,推进的速度会比很多人想象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