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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韩暹啐了一口。“将军是用刀砍出来,读书顶个逑用?天子要不是一刀砍下了李傕首级,谁把他当人?”
胡才一时出神。“老韩,你说天子真能砍下李傕的首级吗?我看他也不是很壮啊。”
“你不懂,真正的高手都不壮,壮的那是牛。”韩暹得意洋洋地说道:“咬人的狗不叫,善斗的鸡不鸣,真正的高手也从来不张牙舞爪。你知道天子身边那个汉子是谁不?”
“哪个汉子?”
“就是站在天子身后,年纪稍长一些的那个。”
“不认识,谁啊?”
“剑客王越。”
胡才一惊,脸色微变。“当真?”
“千真万确。”韩暹哈哈大笑,很得意于自己的见多识广。“十年前,我在洛阳见过他一面。”
——
刘协一路急驰,追上了中军。
蔡琰踢马迎了上来,询问刚才的情况。
为了行军方便,她没有穿女装,打扮得像个士子。
刘协简单的叙述了一下。
这件事没有太多可说道的地方,大部分内容都是解释军屯的细节,这是白波诸将最关心的问题,却不是蔡琰这些史书编撰者感兴趣的内容。
除非她能理解他这一系列操作背后的良苦用心。
“到了平阳后,你就随公卿去太原吧。”刘协说道。
“为何?”蔡琰愣了一下,心跳莫名的加速。
“朕与匈奴人会合后,会加快行军速度,赶往美稷,太辛苦。”刘协转头看着蔡琰,发现蔡琰神情有些不自然,关切地问道:“是不是腿疼?若是坚持不住的话,去坐车吧。”
蔡琰定了定神,答应了。
她虽然小时候在北疆长大,适应北疆气候,但的确没经历过长途行军,而且是急行军。
勉强为之,她很可能会成为天子的累赘。
至于皇后和弘农王夫人的嘱托,她已经努力过了,实在做不到。
“那臣就在雁门等候陛下凯旋的捷报。”
刘协笑了。“放心吧,朕有分寸,眼下还不是横行漠北的时候。等将来有机会,率十万铁骑横行漠北,再带你同行,沿途记录朕的丰功伟绩,还要由你来写勒碑大赋,盖过班孟坚的《燕然山铭》。”
蔡琰微微一笑,举起手。“君无戏言?”
刘协也没多想,举起手,与蔡琰三击掌。
“啪!啪!啪!”三声脆响过后,蔡琰收回了手,悄悄地掖在怀中。
与天子击掌是一时心血来潮,不合礼节,她也没想到天子真会与她击掌。相识数月,这是她第一次与天子有肌肤接触。
天子手重,她的手掌麻酥酥的。
“手疼了?”刘协哈哈一笑。
蔡琰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
刘协一声轻叹。“惭愧,最近心情不太好,出手有点控制不住力道。”
蔡琰想了想,转头看着刘协,眼中充满担忧。“陛下急着去美稷,是想杀人出气么?”
刘协愣了片刻,没有说话。
他不得不承认被蔡琰说中了,他的确有这想法。
在河东,他憋了一肚子气,无数次想杀人,最后都忍了下来。
现在一心想去美稷,未必是真急着为呼厨泉讨回公道,更有可能是想杀人。
阳奉阴违的公卿不能杀,叛乱的卫固、范先不能杀,造反的匈奴人也不能杀?
“陛下,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攻战。”蔡琰提醒道。
刘协有点恼羞成怒,涨红了脸。
“我没有!”
两不相负
蔡琰想了想,自责道:“是臣臆测了。陛下有化夷为夏之心,又怎么会滥杀无辜呢。死罪,死罪。”
刘协瞅瞅她,欲言又止。
明知她在说谎,却还是有点感激。
装圣人太累,纵使两世为人,他也难免会情绪失控。
可是身边不是固执的老臣,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迂腐之辈,心中只有圣人教训,一心想将他塑造成他们想象中的圣王,根本没人在乎他的情绪。
刘协看看四周,一声叹息。
“令史,你对孟子、荀子关于人性的观点有何看法?”
蔡琰转头看着刘协,不明所以。
刘协说道:“简而言之吧,你相信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
蔡琰抬起头,看向远处,沉默了良久。“人性太复杂,恐非善恶二字所能解说。臣读书有限,阅历也不够多,尚无言说人性之能。”
她微微欠身,又道:“百炼成钢,琢磨成玉。古往今来,能成大功业者,皆经大磨难。故孟子有天降大任于斯人之说。臣愿陛下,九折而不悔,常葆赤子之心。”
刘协扭了扭脖子。“令史能做到吗?”
蔡琰一声叹息。“臣不能,但陛下必须能。”
“为何?”
“臣不能,不过免冠徒跣,以头抢地,啮爪自恨。陛下不能,必血流千里,伏尸百万。天下易乱难安,杀戮如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或能逞一时之快,却后患无穷。”
刘协耸耸肩,有点无奈。“你说得没错,治大国如烹小鲜,火太大就糊了。道理人人都懂,但又有谁能一直理性呢?莫斯说过,让人类永远保持理智,是一种奢求。”
蔡琰皱眉。“莫斯……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