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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茂拱手还礼。两人寒喧了几句,荀彧请裴茂入座。
“令君,我正与子初说及钱粮之事。你来得正好,一起商议。子初虽年少,却是荆州俊杰。刘牧多次延请入幕不就,如今不远千里,赶来河东,为天子效力,诚为忠贞之士。对了,他与文行曾有一面之缘。此次赴朝,也有文行的一份功劳。”
裴茂很诧异。
先是荀攸,现在又有刘巴,裴潜在荆州数年,交游这么广吗?
“当闻子初高见。”裴茂面带微笑。“不瞒你说,我之所以姗姗来迟,就是无计可施,不敢来见你。”
荀彧会心一笑,却不说破。
“子初,河东户口有限,供养不起朝廷,你有何见解,不妨直言,正好请令君点拨。”
刘巴再次拱手,从容说道:“敢问令君,河东人是有心无力,还是心有犹豫,不敢全力以赴。”
裴茂再次打量了刘巴两眼,假咳了两声。
“我弱冠离乡,在朝中为郎,与河东大族交往不算多,还真不清楚他们的心思。不过我猜想他们应该是力有不逮吧。毕竟河东户口有限,耕地也不多,人口最多时也不足十万户。”
“如今有多少户?”
裴茂避而不答。“这个你应该问荀府君,他比我清楚。”
“那我粗略估计一下,以五万户计。在有部分耕地抛荒的情况下,五万户当有足够的土地耕种,每户三十亩总该有的。亩产三石,收什一之税,那就是四十五万石。”
刘巴笑笑。“也就是说,河东并非没有粮,只是苦乐不均。”
裴茂皱起了眉头,不安地看向荀彧。
他有种感觉,这个刘巴来者不善,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借题发挥
河东有没有粮?当然有。
虽不清楚是否如刘巴所说,有四五十万石之多,但再筹十万石肯定没有问题。
原因并不复杂。那些流失的户口并非真的流失了,有大半成了大族的部曲,他们的土地也成了大族的土地,他们原本应该交给朝廷的田赋自然也进了大族的私人粮仓。
所以太守府能从各县募集的田赋就只有十万石左右。
荀彧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要找裴茂商议。
裴茂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有底气来见荀彧。
他可以出面筹集粮食,但朝廷也必须相应的让步,给予河东人足够的回报。
这本来就是利益交换。不给好处,他的面子一钱不值,没人会把他当回事。
这本是心照不宣的默契,现在却被刘巴一语道破。
裴茂不知道这是荀彧有意为之,还是刘巴初来乍到,无所顾忌。
没有利害关系,自然可以放言。
面对裴茂疑惑的眼神,荀彧含笑不语。
裴茂收回目光,稍作沉吟,重新抬起头。“子初所言,我着实不知。或许府君可以奏请天子度田,彻查清楚,使国家财赋不致流失。”
说完,裴茂起身,拱手告辞。
荀彧说道:“巨光,刚来就要走?”
“请假休沐,结果跑了一天,一身臭汗。”裴茂笑笑。“今晚就要上值,我抓紧时间回去洗一洗,总不能一身臭气的上值,令同僚掩鼻。”
荀彧没有再说什么,起身送裴茂到阶下。
裴茂扬长而去。
荀彧站在庭中,思索片刻,转身回到堂上,对刘巴说道:“子初,你先在太守府住下,熟悉一下河东郡的文书。有机会,我就向天子举荐你,届时能否应对得当,就看你自己的了。”
刘巴回头看了一眼荀彧的书案。“上计簿在这里么?”
“在。”
“我看一眼上计簿即可,其他的都不重要。”刘巴撇撇嘴。“有王邑那样的太守在,各县虚应故事,文书也是满篇空言,不看也罢。”
荀彧点点头。“也好,那你先洗漱,换身干净衣服,顺便将上计簿过一遍。我去去就来。”
“多谢荀君。”刘巴拱手施礼。
荀彧叫来荀恽,让他带刘巴去洗漱、更衣,自己转身出了门。
——
刘协刚回城,正在庭中解甲。
伏寿拿着一个鸡毛掸子,从刘协的头盔上掸下一层黄土。
冬天风大,黄土漫天,刘协在城外的军营里呆了一天,几乎成了泥人。
“陛下又去练兵了?”荀彧见怪不怪,随口问了一句。
刘协回头看看荀彧。“用晚食了么?”
“还没有。”荀彧说道:“不过臣有客人来访,怕是不能陪陛下。”
“哪来的客人?”
“荆州来的,零陵人刘巴,陛下听说过吗?”荀彧看着刘协,心中好奇。
他一直怀疑天子有不为人知的消息渠道,很多名声并不大的人,天子都略知一二。
他会知道刘巴么?
“刘巴?”刘协心中微动。“刘子初?”
荀彧暗自叹息。他果然又知道,也不知道是刘巴的名声够大,还是裴潜提起过。
“是的,他就在太守府中。臣与其一席谈,甚至投契,特地向陛下举荐。”
刘协转头对伏寿说道:“皇后,命人多准备两份食物,朕与荀君、刘巴共用。”
伏寿应了,放下手中的鸡毛掸子,转身去安排。
荀彧上前接过鸡毛掸子,为刘协拂去战甲上的尘土。“陛下是练兵么,这么重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