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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心里苦,还不能说。
他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对董承说道:“阿舅刚才说,你的部下大多是关东人?”
“是的。”
“他们大多受过西凉兵的欺凌?”
“是的,还有一些人被西凉兵杀了。”
“家人被西凉人杀害的多吗?”
董承苦笑。“陛下,洛阳被董卓烧了,河南、颍川、陈留诸郡遭西凉兵掳掠,有几家能幸免?”
刘协点点头。“我有办法了。阿舅,你先移营平舒城,按计划构筑阵地,加强训练。待朕巡视完杨奉的大营后,再去阿舅营中一趟,激励士气。”
董承狐疑地看着刘协。
他知道刘协从小就聪明,这些年的进步也有目共睹。在他的影响下,最近公卿们的态度都很积极。但战场不是朝廷,将士也不是知书识礼的公卿大臣,能以仁义相劝。想凭几句空话让将士们死战,无异于白日做梦。
想激励士气,只有重赏。朝廷现在如丧家之犬,连衣食都要仰仗于人,拿什么来悬赏?
至于官爵,经历了长安之变后,还有多少人拿朝廷的官爵当回事?
董承心情低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刘协也不解释。就算他解释了,董承也未必理解。
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人民的力量,更不知道如何发挥人民的力量。
“阿舅,依计行事即可。”
不期而至的大考
董承转身去安排午餐,刘协独自站在渭水出神。
他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不好。
虽然他一直不敢有任何乐观的估计,但现实还是一次次的击穿他的下限。
这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历史的悲剧也许无法避免,不管他怎么努力,他还是会被李傕、郭汜打得丢盔弃甲,一败涂地,朝廷的尊严一再被碾得体无完肤。
战死不仅仅是一句热血的口号,很可能成为现实。
“陛下。”杨修悄悄地走了过来。
“嗯?”刘协收回心神,微微侧头,疑惑地看着杨修。
杨修抿着嘴唇,悄悄地看了一眼四周,轻声说道:“臣有一愚见,敢请陛下斟酌。”
“说来听听。”
杨修扬扬下巴,看向缓缓流淌的渭水。“陛下何不渡渭,入河东,再凭河拒守?反正……河东总是要去的。”
刘协无声地笑了起来。
杨修怂了。
即使他实践经验不足,也看得出董承等人战力有限,对即将发生的战事信心全无。
“一事不烦二主,就由你来运筹,如何?”
杨修红着脸,神情讪讪。天子看出了他的胆怯,只是没说破而已。
“陛下,臣……臣只是为万全计,绝非……绝非……”
“无妨,这本来就是向死求生,你有恐惧之心,是人之常情。”刘协转身看着渭水,淡淡地说道。
杨修咂了咂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天子说的是实话。可越是实话,有时候越是伤人自尊。
过了一会儿,刘协又说道:“你知道鱼跃龙门吗?”
杨修愣了一下,笑道:“陛下,此龙门非彼龙门,鱼跃龙门的龙门在河南,不在河东。”
刘协瞅瞅杨修。他还真不知道鱼跃龙门的龙门在河南,一直以为就是附近的这个龙门,本想装一下,没想到露了怯,一时有点尴尬。
杨修也尴尬地低下了头,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
天子关注的是鲤鱼逆水而上,跃龙门而化龙,他却关注是哪个龙门,实在落了下乘。
天子如此聪慧,岂能不知道此龙门非彼龙门?
两人都尴尬,一时无话。
刘协毕竟脸皮厚一点,迅速恢复了镇定,若无其事的说道:“随波逐流易,逆流而上难。可正因为难,鱼才有可能化龙。儒门也不讲究知其不可而为之吗?”
“陛下所言甚是,是臣唐突了。只是眼前这形势,勉强一战,怕是凶多吉少。”
刘协点点头,又摇摇头。“以德祖之见,大汉中兴的可能又有几成?”
杨修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他看来,大汉中兴的可能几近于无。
“是不是和鱼跃龙门差不多?”
杨修苦笑着,点了点头。
刘协突然来了兴致。
杨修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也正是他希望的。如果杨修一本正经的拍着胸脯说,陛下英明,大汉必能中兴,那他倒不想和杨修多说什么了。
“德祖,你满腹经纶,能否为朕解惑?”
杨修吃了一惊,盯着刘协看了片刻,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解惑不敢当,陛下有问,臣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纵有荒疏处,也不敢藏拙。”
刘协点点头。“秦末时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既有六国余脉,又有项羽这等楚国勋贵、名将之后,为何最后却是高皇帝一统天下?”
杨修不假思索,张口欲言,却被刘协摆摆手,阻止了。
“德祖,你一定读过贾谊的《过秦论》,如果没有新意,就不要说了。”
“呃……”杨修满肚子的话都憋在了喉咙里,脸都憋红了。
本以为天子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却是一次不期而至的大考。
贾谊那是什么人?那可是真正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