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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不错,是条正经路子……就是有一处不好。”
周乙听完杨六水的“宏图大略”,连连点头。不过他接下来表情就变了,拖长了音调,很是戏谑地问道:“我说……大哥啊……这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道理,原来你不晓得啊?”
“靠山……吃?”
杨六水闻言有点疑惑:“兄弟,大哥已经在你身上得足了好处啊……你瞅这桌上的酒肉,还有眼下这滋润日子,都是靠你弄来的家什才有了生发啊。”
“切。”
周乙不屑地甩甩手:“这些子算什么,不过是些不上台面的小玩意。”
“大哥,你和嫂子是我周乙的亲人。现如今这局面……怕是几年后就要翻天覆地,我总得给你找好后路。”
周乙说到这里,从怀中掏出一张白色信封,轻轻放在了桌面上:“原本也是打算给你在新城寻套房子的。不过听你今天这么一说,我还是觉得,不搬家为上策。”
“这是……?”
“介绍信。”
看杨六水迷惑的眼神,周乙神秘一笑:“林家牌坊西街有一处‘客博阁’,大哥你晓得吧?”
“晓得,晓得。两年半前开的张,批销杂货的。兄弟,不是哥我夸口,这广州城里的大街小巷,新店旧铺,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很好。年后,你拿这封信去商号,那处其实是广州站的外派机构,到时会有专人接待。六哥你去了随行就市,一应对答老实回话,我和你的关系实话实说无需隐瞒,最后填表按个手印就完事了。”
“完事?”
“嗯,其他背景调查会有专人完成,你无需管。后边还会有一个简单的培训,学学规矩。总之,完事你就是情报总局下属机构的雇员……坐探了,领正规晌银那种。”
“坐……坐探!?”
杨六水再听不懂其他的,坐探这两个字可是听明白了。
一瞬间,老实巴交的杨六水酒也醒了,脸色也被吓白了,摆着手乱晃:“这……这这怕不是……哎呀兄弟你给老哥我整了个大活啊!这坐探怕不是要掉脑袋,你看老哥我是那块料吗?”
“是哪块料?”
周乙不屑反问:“就是简单的社情舆情监控。难不成还要哥哥你一把岁数夜闯总督府偷小妾的花肚兜回来?”
“社……情?”
“就是你平时见到听到的那些。”周乙耐心解释:“你是最低级的信息收集员,别说大活,小活也不会派给你。”
“无需打问,也无需多做什么。平日里六哥你出摊,见谁家老财用土龙粪修后巷水沟啦,谁家穷苦人又被差役欺负啦,街面上又有哪个疯子在骂街骂皇上啦……就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都记下来,隔几日去商号汇总报备一声,就完事了。”
“哦……这样啊。”
杨六水听到这里,惊魂甫定。默默抽了半支烟,情绪平稳下来后,他最终缓缓点头说道:“倘若是这样,那这活我做得!”
“哥,你是广州老城的活地图,这是本事。有了这身份,走街串巷也就是正经行当了。”周乙这时用手轻轻拍了几下信封:“我的人情背书,再加上你这点本事,才换来这一封推荐信,不容易的,到时候去了好好干。”
杨六水点头,脸上都是感激:“哥哥知道难处,这回又承你的情了。”
虽说答应,但是周乙看杨六水脸色还有点惶惶,于是他又宽心几句:“曹大人泽被万民,手下万千精兵,跟着大人过好日子,怕什么?就凭官府那些欺软怕硬的吏狗,能拿我们兄弟如何?”
杨六水点头:“这倒也是。”
“六哥,进了那间商号的门,从此就是自己人了。今后即便我不在,你也有了倚仗……”
周乙说到这里,神情骄傲,靠在椅背上得意的叩着桌面:“六哥,情报局是什么单位,回头你就知道了。哼,百无禁忌的。”
“那感情好……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这坐探的工钱,也不晓得有多少。”杨六水期期艾艾地说道:“商品房……不买啦?”
“还买什么!”
周乙有点恨铁不成钢:“你在新城有房子,还怎么在老城当坐探!?工钱?那点工钱算什么!”
“重要的是工龄!工龄懂吗?”
周乙的手指重重在桌面叩几下,强调了“工龄”这个词:“有了工龄,到时候曹大人一坐了江……两广总督,就能先别人挑房子。”
“哼哼。”周乙这时望着门外漆黑的天空,仰躺在椅子上,一脸的不屑:“那些没有上下水的破商品房,都是没见过世面的苦哈哈买的,谁愿意住谁住。”
“等到了那一天,六哥你凭工龄,就有资格在老城买新商品房了。”
“知道什么是新式商品房不?”
“啊!?”
“哼哼,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第645节 销假
广州老城,城南,隔水街。
一盏煤油灯发出的灯光由远及近,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马车沿着古旧的石板路缓缓驶来。
夜色下的广州老城,深幽寂静。狭窄的石板路右边,是无声流淌的城中小河,水面上泛动着稀碎的月光。
石板路左手,是高墙。不知道哪家大户的后宅墙,连绵不断延延伸伸。青石墙基下铺满细腻的青苔,青砖墙面上布满岁月的细密刻痕,角角落落都在诉说着宅院主人显赫的家世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