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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大字可不是抄书,四个字须臾而得,一张大字下来,少说也得半盏茶功夫。
沈珏闻言,亦是露出可怜兮兮表情,将右手伸到沈械跟前,带了几分委屈道:“大哥您瞧,昨晚写大字写的,手心现下也没消肿呢”
沈械见了他如此模样,也带了几分心疼,低头去看沈瑞手心。
白白嫩嫩的手心中,却是有几处红肿。沈械先是心软,随即却是寒了脸。
沈械转向沈瑞:“瑞哥,你伸出右手来”
他年过而立,唬着脸说话,还真有几分族长太爷的影子。
沈瑞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些,按照吩咐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两张手心一对比,沈瑞这里中指上多了握笔留下的茧子,沈瑞哪里只是红肿,并无老茧。
沈械摇头道:“太爷真是太纵容你……都十三岁,还不晓得勤勉读书”
沈珏心中对于长兄虽心存敬畏,到底更敬重祖父。听了长兄这话,忙道:“我虽不如瑞二哥读书刻苦,可该学得也都学,在读书上祖父可没有纵过我……”
沈械见他对于读书兴致寥寥的模样,心下不由叹气。
沈珏要是留在宗房,做为嫡幼子,不爱读书的话没什么,只要混个功名立身就行。
二房仕宦之家,子弟肯定要进学,乡试、会试一路考下去。
读书也好,过继二房也好,都是一样的,不管沈珏这里愿不愿意,结果都是一样。
如此想着,沈械原本难以吐出口的话便也出来:“二房除了定下瑞哥为小长房嗣子,还定了你做小二房嗣子”
“什么二房小二房的?”沈珏方才因提及祖父,心中想念亲人,一时跑神,没有听齐全。
沈瑞在旁,却是听得明明白白。
二房另一个嗣子是沈珏,而不是旁人,对于沈瑞来说只有欢喜的。两人感情好不说,沈珏又比他年幼,少了个堂兄在头上。
沈械看着沈珏,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沈珏听了,眼睛立时直了,脸色血色褪尽。
沈瑞见他不对,忙道:“珏哥”
沈珏脸上呆滞已经转为愤怒,怒视着沈械道:“谁要去做二房嗣子?我哪里做的不好,要将我过继与旁人?祖父、父亲都不在,大哥就做了我的主不成?我到底哪里得罪了大哥,使得大哥不要我这个兄弟?”说到最后,已是满脸愤愤,红了眼圈。
兄弟两个箭弩拔张,沈瑞怎么能旁观,拉了拉沈珏袖子,道:“珏哥,兴灭继绝这样的大事自有长辈们做主,械大哥身为晚辈,怕是也才得了消息。”
沈械叹了一口气道:“瑞哥猜着了,昨天下午沧大叔方与我说了此事……原当昨晚就告诉你们两个,可我实是说不出口……”
“难道我不愿意,二房长辈还能硬逼着我?”沈珏咬牙道:“又不是非我不可,自有现成的人等着”
沈械正色道:“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沈家内四房本就是一个祖宗。轮序本当从宗房、四房选嗣子,兴灭继绝是身为沈家族人的责任,你莫要这个时候犯混”
沈珏挺着脖子道:“沈家人多着,哪里就差一个我?我不信祖父舍得不要我这个孙子,将我过继给旁人”
至于大老爷那里,因早有口风在沈珏面前,所以沈珏晓得自己父亲是赞成自己出继的,也苦口婆心地与自己讲个好处。可是他就是不愿意,好好的自己家不待,去旁人家里,就那么好?
骨肉天伦,若是只因目的与算计成了二房人,那还算什么一家人。
沈瑞需要“避难”,自己也过去算什么?
沈械心中不由佩服自家老爹算无遗策,晓得沈珏性子,早早就附了太爷手书上京。他低下头,打开书桌下抽屉,取了太爷手书出来:“喏,这是前几日家信中带的”
沈珏打小跟在祖父身边,哪里认不出太爷的字。
太爷手书只有几行字,可沈珏只觉得重于千斤,胳膊都抬不起,身子一软,瘫坐在椅子上。
手书从沈珏手中滑落,轻飘飘落在地上。
沈珏起身拾起来,扫了一眼,上面提及沈珏身为宗房子孙,上京亦是代表宗房脸面,同族兄弟一起为二房嗣子候选。若是二房择嗣到他头上,他不可胡闹,坠了宗房身份,万事听从长辈安排就是;要是没有择到他头上,也不要节外生枝。
沈瑞将太爷手书撂在书案上,心中不无羡慕。
族长太爷那么疼爱沈珏,却依旧选择让他出嗣,也是真心疼爱沈珏。
不知道四房那里,沈举人与张老安人晓得自己被二房大老爷择为嗣子,会是什么表情……
时来运转(六)
从沈械书房回来后,沈珏就一直没有说话,回到客院后,就往熏笼上一躺,一动不动。
这没有什么可安慰的,只能让沈珏自己想开。
骨肉亲情,最难割舍。这也是为何寻常过嗣人家,首选嗣子是襁褓中的婴儿或是幼童。就是因不管养恩如何,生恩难忘。年纪越大,对本生亲长的感情就越深厚。
沈珏之前可是念念不忘早日回乡,最放不下的也是族长太爷,可寄来手书、让他听话留京的也是族长太爷。
少一时,就有械大奶奶那里打发婆子过来,请沈瑞、沈珏两个过去用晚饭。
沈瑞见沈珏没有起身的意思,便对婆子道:“劳烦妈妈转告嫂子,我与珏哥俩方才吃了不少点心小食,如今还不饿,晚饭就不吃了,请大哥、大嫂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