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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穿暖,不算受苦。”
李相夷又问,“你跟阿娩成婚了吗。”
李莲花眼睫颤了颤,没说话。
“师父师娘身体可康健?”
李莲花仰头灌了一口酒,依久不语。
“四顾门后来如何。”
李莲花抬手擦了擦唇边的酒液,只觉得这烧刀子真跟刀子似的。
剜心刺骨。
他不说话,李相夷就不问了。
很多时候,沉默就是回答。
仅仅几句话,李相夷就分辨出来。
他与阿娩并未成婚,师父师娘可能已经不在人世,四顾门也出了乱子。
他说,“你是个骗子。”
“你先前说,等梧州的事情结束,我问什么你都说。”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着有点委屈,他知道,李莲花吃这一套。
李莲花果然还是松了口,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你总得让我组织一下语言,慢慢说吧。”
“十年很长,三言两语讲不清楚的。”
恢复味觉
李相夷一双眼直勾勾盯着他。
“好,你慢慢想,一桩桩一件件,细细的说。”
“不许瞒我,不许骗我,不许有所保留。”
李莲花看着那双真挚的眸子,叹了一声移开目光。
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想了想,便从最初回到十年前那一日,开始说起。
因为对这个世界所有的改变,都是从那一日开始的。
他慢慢的,细细的,将十年前单孤刀身死扬沙谷,金鸳盟与四顾门一战,说给李相夷听。
说起李相夷陌生的,却能够想象的,李莲花的曾经。
那酒到了李莲花手里,李相夷就没喝上过。
时不时看他灌上一口,也不争抢,只是看着,听着。
听着听着,眼眶就酸涩起来。
李莲花将中间十年略过得很快,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主要是那十年里发生的事情,都太琐碎了。
实在没什么值得挑出来说的。
再后来,说到十年后,说到方多病,说到笛飞声。
又说起单孤刀,说起他十年的阴谋,说起师父离世。
说到最后,尘埃落定。
泛舟离去,便是这十年的结局。
他回头去看李相夷,李相夷一抬眼把脸别向一边。
李莲花怔了一下,他伸出手,擦去李相夷脸上滑下来的泪。
这是他第一次见十年前的李相夷落泪,这个时候的李相夷,骨子里都是孤傲狂妄。
哪怕是血流干了,也不见得会落泪。
李相夷抬手蹭掉脸上的泪,回过头来,眼眶通红。
李莲花有些无奈,“你别哭啊……”
坠海前的李相夷,少师在手,刎颈在侧。
何等意气风发,何等铮铮傲骨。
天不怕地不怕,从不觉得自己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如今却在他面前落了泪。
他不知道,李相夷这泪,是为阿娩那封信而落,还是为师父为救他身死而落。
又或者,为四顾门惨死于东海的五十八位兄弟而落。
许久,李相夷才哑着声音问他。
“李莲花,你恨我吗。”
因为他的自负,害了那么多人,也害苦了李莲花。
他有些后悔问起这些事了。
他不知道李莲花是如何不疾不徐,心平气和,将这些过往讲给他听,将曾经结痂的伤再度剖开在他面前的。
他只知道,当初他收到李莲花寄来师兄那一箱破铜烂铁的时候,心如刀绞。
他不敢想,找了单孤刀十年的李莲花,在翻出那一箱东西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其实这个问题,真有点问到李莲花了。
恨李相夷吗?
说不好。
“对不起。”
李相夷低声道歉,一滴泪落到李莲花手背上,烫得他颤了一下。
李莲花有些恍惚。
他轻笑了一声,抬手压着李相夷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胛上拍了拍。
“傻小子,恨你做什么。”
从不跟人低头的李相夷,现在红着眼在落泪,在跟他道歉。
他又有什么可恨的?
放下过往,才能活得轻松点,这是李莲花早就参悟的道理。
李相夷将头抵在李莲花的肩上,他睁着眼,泪垂直打落下去,隐入夜间的青瓦。
他的声音很沉,“我不该问的。”
李莲花顺着他的后背安抚,“没关系,都不会再发生了。”
他跟李相夷不同,少年不识愁滋味,听上几句都能摧心剖肝的疼。
他这个摊开伤口讲过往的,却连眼眶都不见红。
疼惯了,也就不觉得有多难受了。
值十五,月圆。
一红一白两道人影抵在一起,影子被月光拉长,融会在一起,不分彼此。
这一夜回去后,李莲花光荣的感了风寒。
第二天一早喷嚏连天的,在被窝里冻得哆嗦。
笛飞声端了碗药来,一边监督李莲花喝药,一边冷眼直递李相夷。
“李门主,你怎么不坐到天明再下来?”
“把他冻死了,免得活受罪。”
李相夷皱眉,但没还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