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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柜子里翻出来的酒已经储藏许久,标签都有些掉色,盘坐在茶几前的竹财前辈帮忙洗过了杯子,湛上酒,谷物气味和冰块上倒映着他骤然丧气下去的脸——正如接受不了男友是上司的偶像,这位上司也接受不了偶像是那个在进医院的第一天就把急诊科一位闹出院的黑手党老大和小弟打成溃兵的三日月昼的男友——当时的场面他如今还记忆犹新,可以说直接钉在了肿瘤科的耻辱柱上。
柳生比吕士的话和酒成反比,酒越喝越多,话越来越少,最后一言不发的被竹财前辈揽着肩膀,左摇右摆的听他唱走调的乡歌。凤长太郎和上衫奈绪正相反,酒量浅,兴致又渐趋被调动起来,在三日月昼支着下巴抱怨了一句:“怎么国光这样问十句都答不了一句的人会有这么多球迷,这么受欢迎该怎么办啊?”后,上衫奈绪直接扑过来抱着她不撒手:“前辈不哭不哭,你也有粉丝!姐姐大人最棒!”
她冷漠的妄图推开她蹭来蹭去的脸颊:“哭毛线哦。”并且发誓再也不会让上衫奈绪喝酒了,当然,见到来接她回家的不二周助后,她在他仁慈和蔼的审视下和微笑里打了个寒颤,八月份燥热的暑气两秒就降到了零,越发坚定了这个想法。
能与不常见的友人见面后一如既往彼此都相聊甚欢大约是友情里最佳境界。三日月昼送落单的凤长太郎搭上计程车,叮嘱他到宿舍报个平安,比起几年前真有了做前辈的自觉,和手冢国光一起折回公寓已经算是深夜了。她活动着仍旧红肿的肩膀,面对满桌的狼藉轻轻叹了口气。
手冢国光总是轻易洞察她的疲惫与微不足道的丧气,揉着她的脑袋,口吻里的关切不大明显,但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罕至了:“遇到什么事了?”
她撇了撇嘴,伸手抱住他,听着他肋骨下心跳有力的跃动,嗅着浅浅的薄荷味,脑袋轻轻蹭了蹭:“看出来也不要说出来啊,你过两天就要去美国了,我不想让你担心。”
“所以,究竟怎么了?”
“医院里一个病患自杀了。”说到底她也才二十来岁,虽然已经到了频繁接触分别的年纪,但并不意味着就能把这些情绪巧妙的处理如同精妙的剪纸,何况她自始至终都不擅长“分别”这如同没演完的电视剧戛然而止的情节:“也不算难过,第一天起忍足医生就告诉我们要客观,要冷静到冷漠,要残忍,要不动摇,就是有点唏嘘而已,完全生活在地狱里的生活是不存在的,完全生活在童话里的生活也是不存在的,藏在圆满背后的酸楚总是出其不意的冒出来扎你一下,复杂的像酸甜苦涩,口味复杂的柠檬汁。”
他捋着她散在背后的秀发,低下头蹭着她的颅顶,没有说话却无声给予了她最大的支撑:“去洗澡吧。”
“好。”消沉的时长也就五个手指能数过来,深呼一口气就恢复了没心没肺一身轻,甩掉拖鞋踩着大理石地板一路跑回卧室换上睡衣。手冢国光面对脚边这摊东倒西歪的猫头拖鞋,皱着眉呵斥:“把鞋穿上!”
“喂,国光——”她一边套t恤,一边从卧室里露出半个圆润的肩膀,挤出脑袋,双手拢在一起原本想比个心,最后成了个球,笑着说:“世界是柠檬味,而你是草莓味啊。”
“把鞋穿上——”
“是是——你到底听不听的懂情话啊手冢爸爸。”
手冢国光确定自己是被气笑的,他拾起她随手丢在一边的挎包,露了个角的钱夹从没拉严实的拉链口袋里掉出来。这家伙心可真够大的,走在路上也不怕被人偷。塞照片的那一侧是一张空白的背面,伴随着浴室淅沥的水声和电视里的情节混为一体,他抽出透明塑封底头的照片,翻过来,正面就是高中三年级戏剧社最后一场告别舞台童话剧当中,他们两个人的合影。
照片进过水,边角微微泛黄,甚至有些褪色斑驳,想必藏了许久。高中三年级的三日月昼蓄起了二年级剪去的头发,半长不短的散在颈窝,脸颊略显稚气,挽着他的胳膊,眼睛明亮,笑容张扬,而那时的手冢国光看到了她脚上穿高跟鞋表演留下来的血迹和磨痕,微微蹙眉,低头看向她的眼神里赞赏和温柔各掺一半。
正巧浴室门“咔哒”一声被推开了,手冢国光看了一眼头顶覆着毛巾乱擦一通,揪着衣领抱怨自己浑身消毒水味的三日月昼,对方见他沉默,回以不解的对视,他就夹着照片,调转方向,似笑非笑的抖露她的秘密:“惦记多久了?”
很久了,久到她都快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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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6(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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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鹅黄灯光里的三日月昼歪着头看过来,染过色后褪成深褐的头发堆在头顶,滑到背后,水把t恤染成浅蓝色,印着里头吊带背心的痕迹,几秒钟后手冢国光的手就握住她头顶上的毛巾,温柔的拭着滴滴答答的下颌,动作见她听到对方的衬衫摩擦的细微的沙沙声,视线被遮住了,她只能从缝隙里试图扬着下巴去看他,男人半抿着嘴唇,被刘海半遮住的眼睛微垂成好看的弧度。
他的答案是:“一直都是。”
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似乎真的是一直,从那只把黄发不良少年的脸堆在灰扑扑的砖墙上的靴子开始,从那件过分厚实的羽绒服开始,从小巷里惊鸿一瞥开始,从桀骜不驯的笑容开始,就是那个时候吧。好像弄不清楚了,又好像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