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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达两个半钟头的演出,三日月昼需要在转场的五分钟换装,不仅如此,由于身高限制,她还得垫着两层内增高在舞台上站一下午。第三幕第二场,台下最后一个空座被占有了。满头大汗的三日月昼扎着低马尾,留着电影里常从青年才俊身上出现的中分,发蜡和灯光让她的头顶铮亮,往观众席回望时,她看到角落里,占据最后一个空座的人是手冢国光。
脚下的脚步一滑,险些造成演出事故,好在反应敏捷,才得以迅速转入下一个的场景。
【手冢哦】
嘴边念着台词,心里却在开小差。
和乾贞治的数据几乎严丝合缝,台下布置的座位刚好能坐满,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虽不比牧野一生在时辉煌,但对于换届后的新人来说已经是个很好的成绩了,第五幕最后一场落幕时,西本雪桧悄悄捏住三日月昼的掌心:“谢谢你,阿昼。”
不过,很快她就生出了悔意,因为三日月昼在演职人员谢幕时溜了。“这家伙太乖戾了!”难得让西本雪桧都发了火。
而乖戾的三日月昼在十一月的傍晚赤脚踩着拖鞋,一瘸一拐的迈过绿化带,瘫倒在水池附近的长椅上,后脑勺磕着扶手,合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能清晰感受到肿胀的脚背上血脉张弛的跃动和伤口的刺痛。初冬的天气逐渐转冷,吐一口气就会在夜色里凝聚成嘴角的一团白雾,灌木上生了露水,风一来,湿淋淋的衬衫贴着皮肤,她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一件卡其色的风衣就铺在身上了。
感受到衣服的重量,她睁开眼睛,手冢国光那过分白皙精致的面孔就投射在无精打采的眼眸里,她连拉出一道敷衍的微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勉强挑了挑眉梢:“是你啊。”
看着她伸的笔直的双腿下□□的脚,十根脚趾有七根磨破了皮,后脚跟鲜血淋漓,全是拜那双垫了两层内增高的皮鞋所赐,他微皱了眉:“要不要去医务室?”
“不用啦,我实在没办法穿着那双鞋撑到谢幕,西本前辈没生气吧?”
“当然生气。”他坐在她身旁,一时之间她分不清萦绕在鼻息间的薄荷味究竟是来自他的身上还是他的衣服上。他沉默了片刻,蹲下身,用她盖在身上就曳地的风衣包住了脚:“小心着凉。”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吧。”她掀开风衣,脚边的手冢国光只穿了件薄薄的羊毛衫,贴着身,能看见绰约的肌肉线条,宽阔的肩膀和细窄的腰迹:“你接下来不是还要备赛澳网吗,可千万别感冒。”其实重点在最后半句:“感冒别怪在我头上。”
“穿好。”他把衣裳重新披回去,远远看,包裹的纹丝不透的三日月昼就像一只两头尖尖中间圆圆的蚕蛹:“暂时不去打澳网了,先去atp巡回赛里积累些经验。”
浓艳的妆容遮住了她原本干净幼态的五官,汗水滚过粉底留下的痕迹凝固在鬓角,看起来有几许风尘味,偏偏眼睛是干净的,散发出微弱的矛盾感:“真好啊——虽然我是拿你当对手,当敌人,但不得不说,我的确没你活的明白,你是怎么活的这么明白的呢?”这声喟叹过于悠长缥缈,像是眨眼就要消失似的:“我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想和牧野前辈一起所以选择戏剧,还是因为喜欢戏剧所以选择戏剧……我好像也没有特别喜欢舞台……”
可惜老天连伤春悲秋,思考人生的机会都不给她。暮野四合,星河错落,据说晚上还有专门为三年级生举办的晚会,三日月昼注定是无法拖着这双险些残废的脚去凑热闹了。远处教学楼的窗户里闪过数道黑影,凛冽的风卷着书页发出刷啦啦的响动,抛物线贴着楼下花崎诗织的耳际和肩膀,掉进背后的水池里,课本倒还好说,但辛苦一学期的笔记被水泡成了模糊不清的一团废纸。花崎诗织冷漠的,沉静的,近乎麻木的仰起头,望着三楼窗框里裱起来的如画般的少女——那是e组的大谷千鹤子。
高处窗台那张隽秀的脸让三日月昼瞬间哑了火,瞳孔里发生了地震,意志失去承重墙般坍塌的稀碎。她抿着嘴角,趿拉着虚浮的步伐,拨开盖在身上的风衣,义不容辞的走到脱掉鞋,踩着池沿挽起裤脚,正要在这个凛冬迈入捞回水面上飘着的课本的花崎诗织身边,拽住她的手腕,目光坚定的望着她:“把鞋穿好。”
从没见过这样冷峻的三日月昼,笑容,生机,不正经都荡然无存,只留下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结了冰的眸子流转之间就落在三楼倒数第五个窗口,她还穿着没来得及更换的演出服,印着汗渍的白衬衫和格纹西裤:“许久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卑鄙啊,大谷千鹤子。”
她扶着窗台,支起下巴,几分促狭和揶揄隔的老远就落在她身上:“许久不见,阿昼,我真是看不惯这种货色纠缠你,不必谢我。”
“啊……真的是……”她叹了口气,又像是在无力的冷笑,抓了把散在额前的头发就要不问后果的冲上去闹它个天翻地覆,抬脚就是一个趔趄,倒在了大步流星的走到她面前的手冢国光怀里,磨破了一大块皮肉的后脚跟和脚趾已经很难支撑这具身体了。顺着她的目光,他望向三楼,窗后空空如也,只有被冷风席卷的窗帘在猎猎作响,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没事吧。”
“没事。”她敛着下巴,无精打采的推开他,踩着水池就要踏进去捞书,被手冢国光一把勾住腰肢拎了下来,怒目而视,毫无生气的脸上才有了几分原来胡作非为的风采:“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