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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相互沉默了一路,直到此刻,手冢才对她率先开口,“下车。”
他的语气冷冽,虽不强硬,却叫人很明显能听出他还在生气。
见他此刻这样冷淡,完全不像刚才,一弦星也双手攀紧锁住自己的安全带,语音定定,“不下。”
万一她下去了就上不来了怎么办啊……
手冢侧头,看她一副今晚就是要赖上自己的表情,他喉头微动。
原本他真的只打算送她回家的,但此刻,他忍不住问,“不回家吗?”
一弦星也依旧抱着他的安全带,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嗯,不回。”
他沉着声继续,“那你要去哪里?”
一弦星也,“……”
去哪里……
成年男女的夜晚还能去哪里?不然她就直接对他说,想和他去酒店开房?
两个人僵持了半晌,就在一弦星也马上要把那种话直接说出口时,她看见男人骨节分明的指间极为用力,甚至近乎隐忍地紧握了握手中的方向盘。
然后车飞快地动起来,完全不再给她多说一句的机会。
他道,“你没机会反悔了。”
车子缓缓驶进东京银座附近的地下停车场。
跟随男人清俊默然的背影,乘电梯直入矗立云端的高层公寓顶楼时,一弦星也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大概没有想要带她去酒店。
白色金丝线御守坠在房门钥匙尾端,门锁咬合出清脆声响后,属于他最后的世界尽数呈现在她眼前。
客厅白光铺洒开来,深沉冷静的黑白灰三色交织在这间屋子中,让人一看便能猜到,这里的许多年间只住着干净整洁的独居男人。
而对于一弦星也来说,这里明明是极其陌生的世界,却意外的,因为一些东西的存在,仿佛自多年以前,这里就留有她的痕迹。
不远处的扫地机器人,微小的呼吸灯很可爱地闪烁不断,空气净化器和加湿器也被静静安置在一边。
他明明有许多更为华丽璀璨的满冠金杯,可眼前整洁的玻璃展柜里,却只放置了国中网球部获得全国优胜时的奖杯,和那年与她一起的全国物理大赛的奖牌。
再往下,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七年前由她亲自设计,后来被人一点一滴徒手拼起的那个卫星发射基地的模型。
七年过去,一弦星也望着眼前依旧被人保存得很是完好的模型,一时恍惚。
恍然中,她听到他问,“为什么要回复我的推特?”
把她丢在玄关处,远远的,手冢走到客厅宽大的落地窗前,背影落在她的眼中,孑然落寞。
“因为发现过去的我太固执,所以你感动了,于是后悔了。”
男人语气平静地替她陈述答案。
他说,“如果是这样,你不必……”
“不是的。”一弦星也迅速打断他。
她对他怎么可能只是感动。
之前的那段时间,一开始,一弦星也的确以为自己是在挣扎犹豫。
可后来,直到她无意间得知了他从始至终的心意,她才意识到,其实自己从澳大利亚回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后悔了,只是一直没有想好该用什么方式来挽回而已。
这些天,除了工作,她每天都看着他过去的推特,想象着他当时的心情,长篇大论回复到很晚,但她一点都不觉得累,她踌躇满志、乐此不彼,好像只有这么做才能稍稍填补一点他们未曾相见的十五年里的无尽缺失。
她知道,早在那艘游轮上,她亲口承认她也喜欢他时,手冢其实就完全可以将他过往的心意倾囊相告。
可雷克雅未克的星空雪夜下,他还是对她说:以前的事,都不重要。
一弦星也大概明白,那是他不想两个人在一起,却要她泅于对他过往傻傻坚持的感动之中,他不想要那样。
但她又怎么告诉他才好:她真的很开心,在无论如何的漫长过去都能够有这样一个人,时刻将她放在冷然外表抽丝剥茧后最柔软的心底,而正是这样的他,才让她下定决心,奔赴归途。
于是她主动走近他,手臂从背后环上男人的腰间。
轻柔的声音在安静间漫开,“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自己到底要怎样和你先说抱歉,再说感谢。但我知道,这些一定不会是你想要听到的,毕竟,你这个人,从小就很看重诚意这种事。”
不小心被诓着看了a级片要她追着道歉,看不惯她和其他男生走得太近也要她追着去哄。
“所以……”
她的头抵上他的背,指尖攥紧他的衬衫,声音认真、慎重而坚定。
“这一次,我也只好拿出全部诚意,把自己和未来一并交给你了,手冢先生,你要不要?”
被人紧紧抱着,一室温暖的空气中,呼吸渐渐炽热,手冢的视线落在窗外无边的景色。
这里是东京都最繁华的地区,最高的住宅公寓,也是整座城市,最接近星空的地方。
每至夜晚,落地窗前,星辰仿佛触手可及,脚下是都市永不疲倦的璀璨夜色。
七年前,23岁的手冢国光几乎在看到这间屋子的瞬间就想好了往后余生的许多。
他曾想过,就在如此刻这般静谧的夜色中,他会在这里听她讲她无限向往的宇宙银河。
也曾想过,他们会一起再完成一次那个卫星发射基地的模型,有她在,一定会顺利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