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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百无聊赖踏上离开前自己习惯性待的教学楼屋顶。
又是一年银杏树叶金黄飘落的时节。
她一个人坐在树下的长椅上,感受这里深秋微寒的风,落叶拂落在头顶的轻柔,一切都是令人熟悉的气息。
虽然此刻只有她自己,但她望着那片澄澈的天空,想着这样并不遥远并且即将被缩短的距离,安心的情绪舒缓地蔓延在心底。
就是在这样的安心舒适中,穿着蓝白相间正选队服的少年出现在视野里。
一弦星也侧头看过去,第一时间,她以为是自己时差没倒过来,还在做梦,但仔细感受了一下,发现,真的是他。
是手冢。
他比自己离开前似乎又高了些,看起来也更加成熟稳重了许多。
但还是很干净、很好看、很令人心动的少年。
远处夕阳金灿灿的温暖光线里,两个人无声对视了片刻,谁都没有主动说类似好久不见你还好吗的客套话。
一弦星也轻拍了拍自己旁边为他空出的长椅位置,手冢走过去,坐到她身边,仿佛一年的分别一闪而逝,毫无影响。
“怎么?u17不要你了?”一弦星也轻松惬意地对他说着俏皮话。
她当然知道不会是这样。
然而就在这时,她看见他紧抿了抿唇,然后像是下定某种极大的决心一般,语音冷静甚至有些生硬地对她说——
“我要去德国了。”
后面,她好像又听到他向她详细解释了一下:是因为他收到了德国职业网球俱乐部的邀请。
但这声音极其飘渺,一弦星也还沉浸在他的上一句中,心脏被突如其来的钝痛猛烈冲击,她控制不住地从长椅上站起来。
“你说什么?”
手冢也站起来,刚要对她再次开口,却听到她问,“什么时候回来?”
手冢不答。
她继续问,“一年?两年?”
手冢还是没说话。
“五年?十年?”
她每多给出一个选项,女生清澈明晰的音线中就多一分喑哑。
就在她即将把十五年的选项也吐露出口时,他忽然被她用手扯住衣领,拽到了眼前。
因为没有任何反抗情绪,手冢任她拽着微俯下来,两个人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咫尺之间,近到他能将她眸中那极度复杂的情绪尽收眼底。
呼吸交缠的对视间,他终于忍不住问,“想做什么?”
一弦星也这才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现在这种看起来完全是想要和他当场打一架的动作真的太过失礼。
也对,他去不去德国,什么时候回来,她有什么权利过问?而且,他收到职网的邀请不是好事吗?她这么激动做什么?
顿了顿,她放开手。
然后低着头,迅速转身,背对过他,又恢复了往日间惯常的轻松语气,“什么时候走呀?我送送你?”
背后的声音响起,“后天。”
后天?
手冢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的肩膀忽然一沉,“那还真是遗憾,后天我有美国那边的视频面试,推不掉啊。”
手冢微低了低头,刚要说没事,面前的人却渐渐向前缓步离开。
她仿佛很潇洒地,就这样背对着,对他挥了挥手,一直前行。
“那就这样吧,手冢同学,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有缘再见。”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女生潇洒离去的背影与随意摆动的手上。
有缘再见。
他们真的还有机会再见吗?
不知道为什么,一弦星也总觉得,那个时候,手冢一定盯着她先行离开的背影看了很久,或许是在等她最后再回过头。
而她也无数次幻想,他又会不会冲上来,再像上次一样抱住她,然后两人彼此之间认真地说句:后会有期。
可最终的最终,她没有回头,而他也没有如她少女幻想中那般,再留给她最后的拥抱。
手冢离开的那天,她的跨洋视频面试进行得格外顺利。
面试考核几乎还未结束超过一个小时,她便接到了美国合作中学正式录取的电话通知。
那一天,她的家人、老师、朋友都很开心,为她往后余生触手可及的星辰大海,可她却一个人在外面漫无目的、失魂落魄地游荡了很久。
一弦星也注视天空中每一条被远去的飞机拉长的白色云线,幻想着那便是某个人离去的轨迹。
她走过东京的邮局、新宿的商场、换网子的店铺、市立图书馆、放过露天电影的公园、学校后街的鳗鱼茶泡饭。
直到目光停驻在校园墙壁的一个小小狗洞上。
她忽然想起,故事的一切就是从这里开始。
那个被莫名其妙扣了80学分的明媚清晨,她就是这么灰头土脸地从这个狗洞爬过来,然后那么猝不及防地遇见了他。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早就被发现的洞口还没有被填起来。
于是她像终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停下了脚步。
她蹲下来,开始穷极无聊地用附近的小石头填补那个空荡的洞口。
就好像是这么做,心里某处的空缺也能被随之填补起来。
可她填了许久后,傻乎乎地盯了一会儿,又把那个洞口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像是如此才更加安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