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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然知道林观音是无辜的。
可这世上谁不无辜?
路边被踩死的蚂蚁是无辜的,树上一个个被捣毁鸟窝无家可归的小鸟是无辜的,田野里艰苦求生的农人是无辜的,还有……还有无定河边的尸骨,他们的家人也是无辜的。
就连杀孽缠生的他也是无辜的。
他们全家,为了抗战折进了多少人,结果谁也没成全,倒成全那些满脑子阴谋算计,尸位素餐的阴沟里的老鼠,吕家如今势弱,他年纪尚轻,谁不想趁机落井下石,好取而代之成为新的四大家。
吕家不无辜吗?
他若站不住,背后剩下来的一半族人就都得随着他堕下去,他只能抛却自己的私心,挖掉自己所有的弱点,成一条逮谁咬谁的疯狗。
他吕慈不无辜吗?
刀最终刺了下去,噗地一声,扎穿了林观音的身躯。
林观音看着他那双冷漠又杀气森森的眼睛,有些错愕。
她只是睡了一觉,怎么认识的人变了这么多。
她记得医馆里的吕慈只是个有点少爷脾气但嘴硬心软的少年人而已。
锋锐的刀割裂她体内的脏腑,内脏一被炸穿,便如同被挤爆的气球一样,砰的一下,在体内劈里啪啦地炸开了,林观音吐出了一口血。
吕慈猛地一收手,又抽回了刀。
林观音被刀带着,原本跪坐着的身躯,再也立不起来了,她倒在了地上,蜷成一团,捂住了伤口,可血怎么也止不住。
白虎跑到她身边“嗷呜”“嗷呜”地叫,它这回不嫌丢虎了,不厌其烦,一声一声呼唤着意识即将模糊的林观音。
林观音眨了眨眼,被白虎轻轻用头蹭了蹭脸。
林观音对着同样倒在地上的田晋中,意识有些模糊了,如果就此闭上眼睛,可能就真的睡过去了。
[我不能死。]
她这一睡就已经天翻地覆,再睡一觉是不是这世上就没有张之维这个人了。
[我不能死。]
不可以。
她此行就是为了找到张之维。
不能就在这里停下来。
她已经不能动了,只能用余光瞟向那片天,祈求道:[你答应过我,让我找到之维。]
天没有回答她。
它静默着任由林观音的身躯慢慢发凉。
[天,你不让我找之维吗?]
[还是你觉得,我有私心是错的?]
时间过了许久,林观音耳边都声音都逐渐远去,她真的快死了。
天或许也在纠结,可最终还是低叹了一句:[否。]
话落的瞬间,苍穹之上传来清脆的鸟鸣声,一只裹着焰火的朱雀翱翔于天际之间,它似乎被太阳包裹着,所经之地尽是焰火,灼热的火几乎要烧死在场的所有人。
“是凤凰吗?”
他们认为自己看到了神迹。
吕慈一边让族人们退后,一边回道:“是朱雀。”
这家伙,他盯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林观音,心道,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朱雀背起林观音和田晋中,没带白虎,白虎翻了个白眼,用锋利的爪子抓住它的羽毛。
别人怕它身上的火焰,白虎可不怕。
朱雀对它烦不胜烦,但它现在变得这么小,跟只蚂蚁似的,又找不到,动不了,抖抖翅膀,白虎也没被它甩下来,它反而抓的更狠了。
朱雀无奈,只能振翅高飞,带着他们,离开了这片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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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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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观音和田晋中其实离龙虎山本来很近了,但是朱雀却把他们带到了很远的地方。
它降到某个荒凉的江边,然后转过头想把林观音他们放下来,白虎拒绝它这么做。
嗷呜嗷呜地乱叫,朱雀听了一耳朵废话,心里不爽,叼着衣服把林观音和田晋中轻轻放下来,然后抖了抖翅膀,眼见着又要飞走了。
白虎怕它真把自己带走,赶紧跳下来,跑到林观音的身边,嗷呜嗷呜地骂朱雀。
朱雀斜着瞥了它一眼,扇了扇翅膀,就飞走了。
端木英和张怀义遇到了一群江湖高手,其中甚至有唐门的杨烈,那可是丹噬啊。
端木英就算有双全手也没有把握能治好。
张怀义和她被围攻,最终还是走散了。
她只是医师,没有战斗能力,张怀义堵在她面前让她先走。
可她能跑到哪里去呢?
如今,她好不容易堪破医学的真理,可以突破限制治病救人了,但却告诉她,她已经失去了当一名医师的资格。
济世堂,她怕惹祸不敢回去。
端木家说不定正因为她遭难。
还有……王子仲。
他对江湖这些事一窍不通,只一心钻研医术,如今她失踪了,王子仲怕是觉得会莫名其妙吧。
会来找她吗?
她抹了把脸,心道,一定会死的,他最好别来。
端木英一直都是济世堂的坐堂大夫,没有上过战场,根本不适应如今逃难的生活,之前也几乎是张怀义在帮她,若不是张怀义,她都不一定最后能再回二十四节通天谷,悟得双全手了。
因此,一个人上路,源自求生的本能,焕发出她心底里的恐惧,让她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可如何跑都跑不快,一时踩空甚至滚下高高的山坡,狼狈地滚到地下,浑身都被荆棘割伤了,莹白的肌肤被劈出无数道伤口,暴露出刺目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