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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张之维还是那么随性豁达,他说,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能如何?怀义啊,这世上我从来就没有对手。
传你就传你,传我就传我,那是师父他老人家的事,我们呀,安心受着呗。
是啊,他想的最开了。
可是,张怀义想不开,他也怕别人想不开。
这世道,把一个个人逼成了鬼,他的师兄若下了山,真能如他所说,可以一直随性豁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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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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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之后,张之维带着林观音和王子仲一起入了城。
因为此次饥荒涉及范围太广,赈灾不及时,大量人流离失所,躲到城门下,金陵城吸纳不了这么多人,就在城外开辟一个新的村庄,让这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有个暂时的住处。
张之维一行人很幸运,或许是吕慈送的马车的缘故,他们没有被当作普通的流民,没有被挡在城门下,而是入了城。
城门外衣衫褴褛的灾民们或蹲或坐或躺,要么哀求噤若寒蝉的士兵们放他们入城,要么哭天抢地的哀叹自己历经千辛万苦才走到金陵城外却被拒之门外的命运,要么就是麻木地望着天等死。
士兵之中有个身着绿色军装的高大青年,拱卫而出,宣布接下来城中会发出一些赈灾粮,救济城外这些灾民,他或许也很怜悯这些灾民,石刻般冷酷的脸庞竟然流露出自责的神情。
“是国家没有保护好你们,这都是我们的错,”他说,“我们会努力让大家都活下来。”
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个妇人靠在墙上悄然死去,显得他的话是何其的苍白。
王子仲看到了,叹了口气,告诉张之维:“赈灾粮是发不下来的。”
“为什么?”
“前线战事吃紧,急需物资,”他放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哑,“国家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了。”
余下来的粮食,要么让前线的战士们饿着肚子打仗,要么让后方无辜的百姓们活活饿死。
“那楚地的粮食呢?”
粮店老板手里握着的粮食就是从那里得来的。
王子仲闻言,又叹了口气:“管不了啊,他们的粮是统一收购的,政府总不能把这些人都枪毙了,只能从他们手里买粮食。”
农民们哪有本事把粮食卖给大老爷们啊,他们的土地里多出来的,都落到了地方官手里,再多些的就转卖到统一的粮商手头,粮商再倒粮商,粮价就三番五次地涨,涨到后头连政府也买不起了。
自然是有人想枪毙这些蛀虫的,可是他们是做生意的,是交税纳税的大户,还是支持战事的老板,要是杀了这些人,谁还敢在国内做生意了?
现在世道乱,有点本事的,都不想留在国内。
所以,政府手里粮不多,便大量投入到政府运行和前线战事之中了,就算赈灾下来,一层层发下来,赈灾粮层层盘剥,到灾民手里又不知道到底是多少了。
遇到这样的大灾,好像这些无辜受难的百姓就只能等死了。
张之维闭上眼,没再说话了。
他们进了金陵城,便随着王子仲指的方向去了城中的药馆,也是济世堂开在金陵城的分店。
金陵城作为首都极其繁华,几层的高楼上贴着电影女郎的海报,旁边则是挂着五颜六色灯泡的和乱七八糟花饰的夜总会,夜总会门口挂着一个女人的画像,应是正当红的歌星,而再往外走十几步就是一个巨大的戏园子,里面这会儿还飘着咿咿呀呀的戏腔和观众们较好的声音。
街道也是用石砖铺成的,极其光滑,宽大的街道上偶尔能听见黄包车运行时丁零当啷的声音,不时还有汽车开过,宽大的路面上车辆众多,有时还能看到巨大的汽车,里面站满了人,是最早的公交车。
街道两旁年轻的女郎穿着打扮也极其新潮,她们脱掉了那些古旧的大褂,穿上了新式的旗袍,头发也通通剪短了,女学生就剪成又短又齐的短发,夫人们则烫着卷发,别在耳边,妩媚动人,成为城市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不像其他地方见到的女人,她们个个挺直腰板,昂首挺胸,年轻点的走路一蹦一跳的,脚下踩着的小皮鞋,落到地上,发出塔塔的声音。
路边开着各式各样的小店,其中有一家飘着甜腻的奶香味。
闻到这味道,林观音睁开了眼睛。
张之维看见了,笑了笑,没说话。
他们先到了医馆,医馆生意很好,人挤人,王子仲喊了声:“我回来啦!”
根本就没人理他。
还怪尴尬的。
他都跟张之维夸下海口,自己是医馆里挺有名的人物,结果一来没人理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路过的拿药的伙计看到这个长得跟流民一样的家伙,想赶来着,结果又听王子仲非常无奈地喊了一句:“怎么你们都不理我啊。”
“哟!”伙计大喊一声,“咱们医馆的王先生爬回来啦!”
为什么要用爬?
王子仲脸一下子都红了,忙道:“我没有爬回来。”
伙计又招来几个人:“当初咱都劝王先生不要在这时段出去了吧,我们还搁家里打赌你回不回得来呢!”
说着,他开心地笑起来:“看来是我赢了啊。”
拿你们家坐堂大夫的生死打赌真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