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
“您说,只放了那么几颗话梅,他怎么知道是话梅,还是甘草话梅的?”
虞凝霜在心中啐了一句。
还能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因为严铄早就吃惯了她做的甘草话梅的味道啊!
如今想起来,颇有些因果循环的意味。
甘草话梅,是成亲翌日用来在婆母面前秀恩爱的小道具,被虞凝霜拿一颗塞到严铄口中。
于是,这一味小点,就成了她第一次送给严铄的、她亲手制作的食物。
而后她强买强卖,将那一罐甘草话梅按照友情价卖给了严铄。
只是没想到,严铄确实很喜欢,甚至在之后又向她买了几罐来吃。
虞凝霜在严府做餐食时,也会常用到甘草话梅。
如话梅茶饮啦、话梅炖小排啦,还喜欢用话梅酱搭配烤鸭、烧鹅……也不怪严铄能一下子尝出来。
虞凝霜便想,自己入宫为女官这消息,根本不是秘密,更早被骄傲不已的爹娘传得人尽皆知。
严铄和离不情不愿的,真知道了她承担的官职,再追到宫里可怎么办?
可转念一想,他那样循规蹈矩的性格,不可能做这样的事,这才放下心来。
虽说如此,虞凝霜还是抱怨自己,怎么就忘了她这便宜夫君,哦不对!现在是便宜前夫了……也是要在朔望之日上朝的。
她今日本想着也去偏殿看看情况,考察一下这样安排人员是否合理来着。
幸好没去。
啧,以后也不去了。
于是从此,虞凝霜只在左右待漏院之间晃荡,从未去过偏殿。
也就很快,将这严铄带来的意外抛之脑后了。
每五日一次朝会,时间被如此均匀切割之后,仿佛流速都更快了。一次朝会结束之后,马上开始下一次的准备。
不知不觉,虞凝霜入翰林司已经一个多月。
朝会的供应,她做得越发得心应手,大到和各司局之间是非黑白的拉扯,小到某种馅料用芝麻黑白都要注意。
——因黑芝麻极易粘在牙齿上,不甚雅观,因此所有需用芝麻的饮食都直接用的白芝麻。
要不说虞凝霜心思缜密呢,为了维护各位大人们的威严形象,可谓费尽心思。
虞凝霜都要给自己点一个大大的赞。
这样的用心,自然也有成效可收获。
京中原本有童谣唱道:“翰林院文章,军器库刀枪。光禄寺茶汤,太医院药方。”
这可不是夸奖,而是嘲笑。
嘲笑的正是城中最有名无实、花里胡哨的几样无用之物。
然而如今,朝臣们虽然仍是没有明说,虽然仍是没有与虞凝霜郑重其事地夸赞……他们中绝大多数人,其实已然觉得翰林司可以从这段讽刺的童谣中被除名了。
朝会的辛劳和紧张,好似都被那一碗碗温暖的羹汤、一块块惊喜的糕饼抚平,不再令人难以忍受。
工作日益走上正轨,虞凝霜也乐在其中。
只不过在宫中的生活,她仍是难以习惯。
倒不是说无趣沉闷。
事实上,女官们业余生活的丰富多彩,远超虞凝霜的想象——
焚香品茶、赏花评画,不止有这诸般雅事,也有打马球、踢蹴鞠那般飒爽的竞技。
初始一回两回,好奇的虞凝霜还颇积极地参加。
她招人喜欢,年长的女官们待她很好,但凡有局总想着叫她一起,大概也是想虞凝霜尽快融入。
然而很快,虞凝霜就兴趣缺缺。
她没有那些从未被冻饿之虞摧残的闲情雅致;
她不会区分各类香丸、香药,对插花和茶道也是一知半解;
她入宫之前触碰过的最昂贵的牲畜,只不过是她花二十两买给阿爹的毛驴,而不是御苑中那些威风凛凛的良驹。
于是,虞凝霜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总觉得自己抽离在她们之外,静静端详着这一群光鲜亮丽的女官们。
她们自然算不得这禁宫的主人,然而其上者对她们优礼有加,其下者对她们毕恭毕敬,绝对也不是仆人一类。
虞凝霜横看侧看、左思右想,得出一个结论——女官们更像是这座巍峨宫城中的客人。
她们戴着最时兴的发冠,画着最精致的妆容,穿梭在御园中,歌舞在楼阁间,本身就是皇城中最美丽的一道风景。
她们用自己的鲜妍点缀着贵人们的日常生活,本身就是一种炫耀。
除了这最尊贵的宫墙里,哪里还能聚得住、养得起这样才情俱佳、德容兼备的女子呢?
虞凝霜曾去观看了一次女官们的马球赛。女官们束发缚袖,穿着精神奕奕的骑装,矫然如同日光中的霜花,虞凝霜也是爱看的。
她正笑眯眯地看着,却听到场下几个宗室子弟在那儿饶有兴致地点评。
那一瞬间,她便忽然觉得胃口大倒,拂袖离开。
就在虞凝霜努力适应宫中生活这档口,四月底,宫里爆了一件大喜事——李贵妃有孕了。
官家龙心大悦,随后便是阖宫大赏。
虽然不像之前皇子降生之时,给大臣们赐下装满了金珠子的包子那样豪横,然而任谁都能看出来官家有多么高兴(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