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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诸位将士,谁的干粮中带了板栗?”楚慕向着精锐的方向,朗声问道。
回答楚慕的,是死一般的沉默。
板栗并非寻常干粮,管饱易存放,哪里会有人随身携带板栗在身上?
“我……咳咳咳!”刘书恒哑着嗓子道。
撞击石头产生的口腔血污已经顺着咽喉流入了刘书恒的气管里,而刘书恒早已没有了将污血咳出来的气力。
不需要等到毒发身亡,若是污血源源不断地流向气管,不肖片刻,刘书恒便会气绝身亡。
楚慕听到刘书恒说了个我,便思绪灵敏地反应过来,拿过来了刘书恒的行李,找到了一包干瘪的、长毛的板栗。
长途的高温让原本饱满的板栗失去了水分,变得干瘪、丑陋,又因高温滋生出的细菌,让板栗上长满了毛。
按照常理来讲,这包板栗是万万不可食用的。
但看着刘书恒清澈渴望的眼睛,楚慕没有犹豫,亲手拨开了长了毛的干瘪栗子,将里面同样不成样子的板栗轻轻放进了刘书恒的嘴里。
刘书恒早已失去了吞咽的能力,便用舌头一遍遍地舔着嘴里的板栗仁。
这包板栗是刘书恒临行前收到的,刘书恒的妻子并没有辜负他,给刘书恒带来了赶路必备的衣服粮食,以及一小包,秋收才采摘下来的新鲜板栗。
其实最美味的栗子美食,当属秋收后的第一批糖炒栗子,它们既保留着刚刚下树的嫩,又拥有着栗子本身的脆,脆嫩的栗子,是做糖炒栗子的最佳原料。只可惜,军中不允许使用明火,否则会暴露行踪,刘书恒即便再馋家乡的美食,依然要遵守军规。
行军艰苦,每当刘书恒扛不住的时候,便把一颗生板栗直接放进嘴里嚼着吃。只要嚼一嚼家乡的板栗,刘书恒便重新拾起了锻炼的毅力和行军的勇气。
刘书恒的家人还在家里等待他回来,这是他所付出的一切努力的动力的来源。
可刘书恒再也回不去家乡了,就连尸骨都要留在异国他乡,无法与家人团圆。
正如开始时带的板栗,如今已变质过期,与刘书恒回家过年的愿景共同破裂。
如今,干瘪的板栗嚼在嘴里,满是变质后的异味,哪里还有一丝半点昔日的香甜软糯。
刘书恒再也吃不到娘做的栗子饼了,那栗子饼多么美味,是将栗子与谷物细细压成粉末,再仔细融入娘所有的爱与关切,放入一个小小的饼里。
刘书恒每一次吃到的栗子饼,都是外面买不到的馅大皮薄。只因娘亲只想让栗子饼变得更加好吃,从不在乎用了多少原料,也不计较任何利益亏损。
刘书恒贪婪地用舌尖舔舐着干栗子的表面,他甚至再做不出咀嚼的动作,没办法动嘴尝一尝,这远隔千山万里吃到的家乡美味,是否有记忆中熟悉的甘甜味道。
不过刘书恒已经足够知足。
这一生刘书恒负了发妻,负了家人,被迫埋骨他乡。但好在,最后一刻时嘴里还能含着一口家乡的美食,也算在某种程度上魂归故里了。
刘书恒的眼角缓缓躺下一行血泪,舔舐板栗的舌头逐渐静止。刘书恒再也听不到妻子远在故乡的呼唤,再也看不到父母日渐增长的白发。
正如刘书恒生时孤零零来,死时也什么都没有带走。
幸甚,这一生虽有遗憾,但总算不枉此生。
楚慕试了一下刘书恒的口鼻,已经没有了呼吸。便让人用布替他遮住最后的模样,也是作为一个记号,若是归途途径此地,便会将他的尸骨捡拾回乡。
一切皆是机缘,命中自有论断。
另一边,白桦递给张迎春一份刚炒好的糖炒栗子,与张迎春讲着另一个时代的事情。
“或许在另一个时空里,有法律,有警察,警察会为百姓办事,法律会保障社会有序运行。像张大宝这样的恶人,会受到严峻的惩罚。”
“或许在另一个时空里,女性也可以正常工作,不必完全鱼依附丈夫,回归家庭。每一个性别的人都能够通过努力做自己想做的工作。”
“或许在另一个时空里,男性与女性结婚并非是唯一的婚配方式,即使过程困难,仍然会有不同的恋爱方式出现,并从此生生不息。”
张迎春手里捧着一把刚刚出锅的糖炒栗子,正吃得大快朵颐。对白桦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哪里还管白桦究竟说得是什么。
白桦说累了,也不再强撑,自己也抓了一把板栗送入嘴中,收获预想中的软糯香甜。
白桦吃到了秋天的第一份糖炒栗子,十分满足。
春去秋来,一切都有新的开始。
香烤南瓜籽
“白阿姊, 你说得这些都是真的吗?”
吃饱喝足后,张迎春仰着一张小脸,双目盈盈地将白桦望着。
“那是自然, 姐姐从不骗人。”白桦抬眼笑道, 却看到张迎春嘴角残留了一点板栗, 又一脸宠溺道:“你这小馋猫, 吃得满嘴都是。让别人瞧见了, 还以为我们这么大的姑娘了, 不知羞。”
白桦拿出来了手一方帕, 正要伸手帮张迎春抹去时, 却见方才还跟自己言笑晏晏的张迎春, 下意识地躲开了白桦伸过去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