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
邓老爷面容苦涩,想起糟心的侄子。
张家上下还只是背负嫌疑,邓文书的罪名却是实打实自己认下。
一边是侄子,一边是女婿、孙女,邓老爷没有露面,就是做了选择。
等邓健回来,邓文书是死是活都该受,没有邓健这个姐夫,谁晓得他那个酸生是哪个?
他丝毫不顾及血脉亲情,靠着堂姐夫还谋算堂姐夫,这不是人干事儿。
道理都明白,可到底是差点兼祧两房的亲侄儿,这心里不是不疼的。
时值五月中旬,本应月朗星稀,却是乌云遮月。
远远地传来梆子声,打破深夜寂静。
三更天了。
县衙门口,隐隐约约的,依旧看出是一排排的站枷。
要是寻常枷板,累了人蹲下、坐下还能歇一歇。
站枷是在立笼里,就只能站着,想要换个姿势也不能。
人有三急,别的能忍,这屎尿实是忍不了。
这立笼跟前,便都是屎尿味。
许是站了半日的功夫,边上一人身子站不住,就歪了下去,吊在站笼里,看着不大好了。
“认准了?都在?”街角有人轻声问道。
“接了大人的命令,就叫人不眨眼的盯了……县衙里一个时辰换十个看守,就在县衙大门那里站了,没往站笼那里凑合……倒是下半晌时不少家属送水、送吃的,围了站笼一刻钟,后来被那些看守的给轰走了。”
“生漆呢?”
“天刚黑时就让人找机会洒了。”
“哎,我也不想啊!”那人叹息道。
一阵缄默。
“射!”那人轻声下令。
“嗖”、“搜”、“搜”,二十来个火箭直接冲站笼射去。
有的落到站笼上,有的落到站笼前的地上。
不过转眼的功夫,不管是木头制的站笼,还是站笼前的地面,都“呼呼”的烧起来,火光瞬间映照了半条街。
街角那人嘴角挑了挑,望向县衙门口。
县衙门口,十来个黑乎乎的站影,竟是纹丝未动。
那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对,快撤!”
话音未落,周遭一下子明亮起来。
数百个火把同时,灯火通明。
霍宝坐在马上,轻笑道:“赵六叔,哪里不对?”
推个教首
邓文书等小吏都是读书人,拴住等人又是半大小子,都不是能亲自动手挖地道之人。
早在三十六人都抓时,霍宝就发现其中少了力夫。
真正挖地道的,另有其人。
全县成年男丁大多在县兵大营,这些人也就不难猜。
今晚这个三更局,就是给赵千户预备。
是救人,还是灭口,端看赵千户的选择。
县衙大门口的站笼还在“呼呼”燃烧,这结果显而易见。
“混蛋,你这混蛋!拴住也叫你声舅舅,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指了赵千户破口大骂的,不是旁人,正是摇摇欲坠的张大姐:“都是你!是你说县尉任人唯亲,容不下旧人,要对老三不好,还说他投了白衫军,要不然也不会暗中扶持小舅子做会首,让拴住参合进去,省的老三成了睁眼瞎,都是你鼓动的!”
赵千户终是变了脸色。
赵千户身边总共有三十多人,十几人持弓,十几人握着雁翎刀。
众叛军都拉了满弓、握了刀把,满脸戒备,将赵千户护在中间。
霍宝对赵千户身后众人道:“想想你们的家人!卸兵器!莫要让自己人打自己人!”
童军弓队两百人,尽数在此,也都满弓。
“一人做事一人当,作甚还诛连家人?”有个叛军刀手带了紧张,扬声道。
“县尉大人是曲阳之主,你们有胆子反叛,就要承受后果!”
“县尉大人素来仗义,行事才不会那么狠辣!”
“仗义你们还反叛?这世上好人真是做不得了!”
“咱们不是反叛,朝廷早没救了,咱们是帮县尉大人回头。只有投了佛军,以后才有奔头!”
这人冥顽不灵,霍宝不再接话,只道:“三个数后,不卸兵器者,生死勿论……三……二……”
叛军们都紧张起来,童军也都做了攻势准备。
“一!”
先动的是赵千户,随后动的是霍宝。
赵千户提刀自刎,霍宝投掷了紫金锏。
赵千户不仅手中的刀被砸偏,人也被紫金锏带得飞了出去。
叛军还没反应过来,童军的箭已至。
“啊!”
“嗷!”
“我卸了兵器,卸了!”
“饶命!呜呜!”
有人中箭倒地,有人拉弓回射,有人畏惧,放了兵器。
拉弓回射那几人,转眼就成了刺猬。
因愣神一时没有放下手中雁翎刀的,身上也中了箭,失了战斗力,躺在地上哀嚎。
别说是这些叛军,就是之前听命拉弓射箭的童军都傻眼了。
真……真……真的死人了。
赵千户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脸上也带了惊骇。
童军的屯长、什长多是黑蟒山老人,两个月操练下来,只晓得令行禁止。
虽然看着地上死人后背发麻,面上多镇定,倒是让略有些躁动的新丁也跟着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