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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个月钦差要到江南,前几年他们的各项账目,因为有江先生核算,没出过一点纰漏,江先生走后再记的帐,知府大人总是不安心。
江先生优先核算刚刚交上去的盐税,发现实际交上去的比记账的多三百两,对了两回,才发现是有一页账本松,夹去其它账册里。
“只有几处小错,算少几份。”
知府大人一个大喘气:“不曾算多就好,宁少不多。”
给朝廷的钱,多了不怕,就怕少了,三百两真的是个小数目,微不足道。
江先生一连在衙门里忙了十来日,把各处账目捋一遍,大概都不见大的错处,知府大人也跟着心情舒畅,当着林如海的面,笑得眼角绽开皱纹:“这回端午,大人莫不如请先生一起来?”
江先生连忙作揖致谢:“小人多谢大人厚爱。”
他不能考功名,是个白身,身有残疾,做着商人的行当,身份卑贱,知府大人邀请他去官员们的宴席,乃是对他才华的看重。
这件事本来林如海可以轻而易举的办道,可惜江先生是林家账房,他不便做这件事。
对于江武被各位官员认可,林如海打心眼里为他高兴,回家告诉贾敏,让她记得遣针线房的丫鬟给江先生预备一件妥当衣裳。
眼看端午就在跟前,家里各处都挂上菖蒲和艾草辟邪,林珺像是个督功,每处看过,一束艾草,一束菖蒲,不能放错。
尤其他和母亲住的院子,巴不得把每一扇窗户,没一扇门都挂满。
林老二和往常一样散学就来找妹妹玩,黛玉吃过奶还在睡。
林珺把下巴搁在小床上,和哥哥头对头看了一会儿黛玉,扬起脸,眼睛咕噜咕噜转,露出笑脸:“爹爹,我们端午,能带着妹妹一起去看龙舟吗?”
林如海没发话,大哥先果断拒绝:“她还小,不能去,怎么说也要明年才能去呢!”
贾敏也笑道:“我也不去,让你们父亲带你去。”
林珺拍拍小胸脯,仰着脖子:“我不去,我要在家里陪妹妹,又挤又吵的,只是看几艘船,没意思。”
最后的结果便是林如海带着林璋去赴宴,同行的还有现在林家两兄弟的房师,冷二先生。
江先生虽然也被邀请,但自己一人去的,没有和林如海一路。
冷二先生有腿疾,拄着拐杖能挪动几步,大多时候需要小厮搀扶,林璋作为学生,当然要事必躬亲,给先生拿着拐杖,指挥小厮慢慢把他扶进去。
“先生慢行。”
冷二先生是正经天子门生,离开官场多年,这些当官的真心也好,假意也罢,都要做出其乐融融的模样。
知府大人笑道:“我与大人是同科进士,早就听说他在府上当另公子的房师,请了他几回,也不出来。”
冷二先生也豁达,指着自己活动不便的双腿,以玩笑的口吻说出:“大人见谅,在下实在不便。”
这时专管学政的孙大人也插嘴:“我识得一个厉害的针灸师父,家学渊源,过几日我请他去给你看看。”
冷二先生歪在紫檀圈椅上,遥遥作揖拜谢:“多谢。”
林璋正心不在焉,忽而有人恭维他父亲林如海:“令公子真是龙章凤姿,今后必定是人中龙凤。”
林如海忙道不敢,让林璋去给诸位大人见礼。
此等场景林璋早就经历过,行云流水拜过来,人人都夸。后面还有各家大人的晚辈,或是侄子、或是儿孙,都来拜见。
知府大人又笑着举杯:“陪着我们这群老头子也是无趣,你带他们去看舟,好生看顾,多带几个下人。”
一群少男安安静静离开,林璋看见江先生和那些清客在一处,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心里很不是滋味。论理,江先生才是他的启蒙老师,但夸赞却只落在冷二先生上。
林珺闷闷走出去,跟着带路的小厮,一群人去到对着湖面看龙舟比赛的屋子。
忽而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听说你还有个兄弟,如何不一起带来?前年去年我都见你们家带他出来。”
刚刚自报过家门,此人是孙大人家的侄孙,名叫孙越。这孙越十二岁上下,十分健谈,一双笑眼,天然亲和。
林璋不好拂人面子,礼貌答道:“家里添了妹子,小弟在家中照管母亲和妹妹。”
孙越开了话匣子,又道:“早就听闻这样的喜事,你家妹子满月不曾摆酒,百日里总要摆酒庆贺了,到时候我们也好上门一贺。”
林璋不是胆怯出不得彩的人,但也不喜欢旁人一来就显得如此亲昵,不知情的还以为孙越是林家的密友。
况且这个姓孙的,话里话外,似乎有备而来,对自己家里的情况十分了解,知道自家没给黛玉摆满月酒,看似无心,实则是看自己的年纪小,试探一二家里有没有办百日的心思。
林璋一副严肃模样,郑重道:“此事还需大人做主,我家妹子六月里满百日,正是最热的时候,兄台问的事,在下不知如何回答。”
孙越碰了钉子,见这小子硬邦邦的不爱说话,摸摸鼻子,讪讪离开,去找自己相熟的人谈天去。
这回出去人是挺多,但林璋玩的不痛快 ,还不如以前和弟弟一起出去,林墩子只是吵了点。
傍晚时分,林璋才从外面回去,进家门林墩子又献宝似的给他展示今天的学习成果:“哥哥你看,这是我编的彩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