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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愣,皆向苏叶看去,见她面色不愉,眉头微微皱起,“你该知道我和林家人的感情,我把自己当成林家一份子,我也活成了想要的样子,和父亲当年一样,高中后前途可期,未来一辈子光明,你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揭露?如果不知道……我就有一个完美的家庭,慈爱的父母,可爱的弟妹,现在你叫我如何面对他们?”
陈景轩错愕,看着她的容貌神情恍惚,“可是……你和先主子很像啊!”
“能有多像,”苏叶撇撇嘴。
“至少七分相似,”上首的太上皇终于开口,看着苏叶陷入怀疑,“你没见过你父王,当年他和你差不多年纪的时候,就和你现在一模一样,意气风发,能力超群,气质天成。”
这意思就是认可了苏叶的身份,也是,林状元长得和先义忠亲王太像了,这一点做不得假。
至于徒泽,容貌和苏叶相差比较多,和先义忠亲王没有多少相似之处,之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一对比就觉得,果然不是天潢贵胄,即便在宫里长大,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苏叶深吸口气,让自己表情平静,淡淡道,“你该提前告诉我,或者我父母,这样我就不会出现在京城……”
竟好似完全不愿意认回身份,林家对他到底有多好,让他如此眷恋?
“对不起,”陈景轩低下头,随即重重一磕,“臣有罪,请求赐死!”
苏叶再次开口,语气幽幽,“你死了,我就该罪孽深重了吧,为了我,你妻子舍弃了亲生儿子,你又舍弃了性命和家族,呵,我的命还真值钱,要那么多人拿命来换呢。”
说完,顿了顿,声音愈发沉重,“还有谁?当初那个带我出逃的宫女,陈侧妃和她身边伺候的人,不会都是为了我,甘愿赴死吧?”
陈景轩浑身一僵,没有说话,但他的表现让众人明白。
是的,当年陈侧妃为了让孩子顺利逃出去,宁愿赴死。
苏叶的脊背好似一下子弯了下去,背上沉甸甸的负担,和之前的意气风发,简直判若两人。
陈景轩看的不忍,当即反驳道,“没有,没有,周嬷嬷和嫣红都还活着,妹妹……陈侧妃是心甘情愿的,你是她亲生孩子,护你本就应该。”
“哪有什么应该,”苏叶声音沙哑,痛苦与愧疚交织,“你们夫妻不就没护着自己亲生孩子吗?”
陈景轩顿时脸色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不敢朝义忠郡王的方向看哪怕一眼,生怕见到儿子怨恨的眼神。
而徒泽呢,他在想什么?
其实他什么都没想,除了茫然,依旧是茫然,过往的种种浮现在脑海,宫中生活的艰难,没日没夜都活在小心翼翼当中,即便有太上皇宠爱,也不敢丝毫放肆,他知道自己的处境,从小就知道。
身边的下人虽然不敢教他什么,却也小心翼翼提醒,谨慎再谨慎,万事不可出头,也不要得罪任何人。
那日子煎熬吗?是的,他没有一天不期盼长大,然后出宫开府,再也不受拘束。
但他心里清楚,就凭他先太子遗孤的身份,出宫的日子会比在宫里还煎熬。
先太子杀了太多人,有的是人恨他,宫里才是最安全的,即便皇上让他时常感觉不安,可在皇祖父的眼皮子底下,没人敢光明正大对付他。
然而现在却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
他原本该是齐国公府的世子,可以像普通人那样正常长大,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他人承受,本身与他无关,他只是被父母放弃的倒霉蛋而已。
怨恨吗?
徒泽不知道,看向场中那个他之前一直艳羡,风光霁月的状元郎,摸了摸胸口,好似怨恨不起来。
那样的人,耀眼,强大,优秀,是自己怎么都比不上的!
徒泽知道,自己平庸,和在皇宫长大无关,他本身就资质平庸。
即便太上皇为他请了最好的大儒当老师,也没有让他变得优秀。
而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时常生病,是因为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为了养好,用了宫里无数珍贵药材,其中一些是宫里才有的贡品,民间压根找不到。
如此,他才能顺利长大,虽然活的小心些,但一点苦都没吃。
目光又看向陈景轩,这个之前对自己好,耐心细心教导,从不嫌弃他愚笨的舅父,原来真是他的父亲啊!
徒泽还能想起,自己之前是怎么想的。
他贪恋陈景轩给的温暖,私心里想,要是他就是自己父亲就多好,这样,他这辈子也就没什么遗憾了吧。
然而事实是,这人真是他父亲,却是一个为了别人放弃他的父亲!
徒泽心里空落落的,闪过各种思绪,又好似什么都没想,扶着桌子,踉踉跄跄起身,走到陈景轩身边跪下,“本王……不,草民有罪,冒充皇室血脉,请赐死!”
陈景轩浑身一颤,整个人瘫软在地,明明儿子就在身边,他却不敢多看一眼。
徒泽神情奇怪,转头看这个人,这个他生身父亲,好似要牢牢记住一般,语气却渐渐平静下来,“父债母债子偿,草民死是应该的,就请太上皇,皇上饶齐国公一命,毕竟他还护了太子遗孤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这番话说出来,听在陈景轩耳里,十足的扎心,扎得他心肝脾肺肾都不自觉抽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