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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这是个艳阳天,汴梁好些天没下过雨,城外那些泥路硬邦邦的,比较好跑马,两人直接骑着两匹好马,往城郊石青山的文昌庙而去。
文昌作为主宰文章兴衰的神,管着人间读书和书上功名,一向在儒生学子心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科举之前不先去拜一拜文昌庙,就仿佛少了心灵寄托一般,心里都要虚上三分。
越是接近科举的时间,文昌庙的香火越鼎盛。
两人抵达的时候,庙宇前热闹非凡,不仅有儒生打扮的学子,也有老人和妇人,带着家人虔心祈祷。
他们有的或许家里有考生,但大部分只是想要沾一沾文气。
就比如一位二十上下的年轻妇人,带着五岁的儿子郑重磕头,“望文曲星老爷保佑我儿有读书的天赋,未来也能考状元,当大官。”
孩子不懂什么是状元,什么是大官,但他懂得看大人的脸色,见阿娘这么郑重,也小心翼翼,认认真真重复,“考状元,当大官。”
和他们一样想法的,还有很多人,因此文昌庙前热闹非凡。
人流聚集,自然少不了小商小贩,贩卖香火蜡烛的,出售文房四宝的,以及寓意考中状元的各种小物件,多不胜数。
比如蟾宫折桂,就代表了考中的意思,因此有不少摊位,售卖桂枝相关的物品,有纯粹的桂枝条,也有用桂枝打磨的木簪和毛笔,用处不大,寓意非常好。
但凡来文昌庙的学子,都忍不住带走一两样,给自己讨个好彩头。
其中一位身着锦服,英俊非凡的学子,就在普通的桂枝和桂枝笔之间犹豫。
普通的桂枝很便宜,只需要三文,带着去给文曲星上香,然后拿回去插在笔筒里,也能起到祈福的作用。不过相比之下,那打磨好的桂枝笔更得人心,学子们中间流传,用桂枝笔写文章,文思如泉涌。
在科举的时候,一定要带一支进去。
但科举用笔是有规定的,能带进去的桂枝笔必须按照要求制作,因为这种笔不实用,价格还不低,买回去除了求个心安,就是当摆设。
至于那所谓的文思如泉涌,也许就是心理作用。
因此许多贫寒学子不屑一顾,认为文章写的好,是自己的学问好,和什么桂枝笔完全没关系。
因此就形了一种奇怪的现象,有钱的学子疯狂追捧桂枝笔,不仅购买,还誓要买齐所有符合要求的桂枝笔。
而贫寒的学子,却完全不屑一顾,甚至于连桂枝都不愿意折了。
这位锦衣公子看穿着,会被归类于有钱人,但他的鞋子却暴露了,他并不富裕的事实。
宋朝男性的鞋或靴子,有几种类型,皇室或者富商大贾穿丝制的。官员穿布鞋或者皮鞋,而平头百姓穿草鞋或者麻鞋。
这位公子穿着昂贵的锦袍,鞋却是布的。
但这一点还不够证明,毕竟大部分学子都会穿布鞋,并不能以此分清他家境如何,真正叫人看清楚的,是那布鞋的鞋底磨损严重。
这说明这双鞋,他穿了很久,且是经常穿。
如果是有钱人,再怎么喜欢,也不会在鞋底有损的情况下,还继续穿。
因此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有点装相,但这么眼明心亮的,只是少数。
就比如,路边一个年轻的乞丐,就误以为这公子有钱,于是冲上来抱住他的大腿,“公子行行好吧,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那公子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把人推开,然后查看自己的衣服,发现上面清晰印着两个手指印,顿时脸沉了下来,“滚开!”
他的突然变脸吓了乞丐一跳,被推开都没反应过来,跌坐在地,怔怔看着他发呆。
陈世美面色很难看,确定那衣服上的手印还沾着油脂,已经洗不掉了,就更怒不可遏。
他家境贫寒,父母已经年迈,家里上下都靠妻子秦香莲操持,除了供他读书,还要养育一双儿女。
一个女人再怎么勤俭持家,在北宋这种环境下,除非去做商人,不然很难赚到钱。
可秦香莲原是一秀才的女儿,学过几个字,最大的本事是女红,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经商的天赋。
但她绣活精湛,靠着这个撑起一个家,还有钱送丈夫陈世美继续读书。
为了进京科举,陈世美带走了家里所有银钱,只给父母妻儿留下了一点粮食。
可所有的钱也不够五十两,他省吃俭用,也只能撑到科举结束。
结束后,考中还罢了,要是没中,他连回去的路费都没有。
到了汴梁,他更是感觉生活艰难,住最差的房子,算计日常花销,买纸笔的钱更是能省则省。
相反其他学子,完全不一样,他们日常出入各大酒楼,青楼,吃美味的食物,穿锦衣华服,谈笑有鸿儒,往来是出名的花魁美人。
被结识的同乡带去参加了一次诗会,他就被深深吸引了。
这样华丽的宴会,这样奢侈的享受,才是他该有的生活。
于是在听到学子们讨论榜下捉婿时,那些考中尚未成亲的学子们,未来可能有的亲家,不免心里一动。
上届科举的状元,娶了王丞相的女儿,一跃成为相爷女婿,前途自不必说,光是王小姐的嫁妆,就十里红妆,浩浩荡荡,一辈子吃喝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