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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桥在包大人看来,还是半大的孩子,因此对他说话语气很温和,“李桥,你且把早上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李桥为人颇为机灵,说话有条不紊,“是,包大人,回大人,今天是重头戏,昨晚父亲交代,今天决不能出错,因此一大早,就把我们叫醒了。只除了江姑姑,她是从不肯早起的,但今天的戏需要她吊嗓子,于是父亲就让王小花去叫她。王小花去了,把江姑姑吵醒,被她狠狠责骂了一通。然后江姑姑冲到父亲面前,责怪他不该打扰自己睡眠,这样更会影响状态。两人吵了几句,父亲答应今天所有的打赏,全都给她,江姑姑这才满意。”
“你说所有的打赏?”包大人出声询问。
像唱戏这种往台上扔打赏,要么打赏谁的给谁,要么所有演出人员平分,更或者直接全交给班主,像这种全部给其中一人的情况很少见。
“是,”李桥点点头,“从半年前就是如此了,大部分打赏都给她,李明哥都得不到多少。”
李明是扮演周瑜的武生,原先是个孤儿,被班主救回来,就一直跟着戏班学唱戏。
今天他并没有来,是因为前面的戏一直有周瑜,也就是说,周瑜就没有从舞台下去过,所以基本和他关系不大。
从这里可以看出,他的戏份是相当重的,其实比较起来,比江小艺的还多一些。
但班主却承诺,所有的打赏都给江小艺,这本身就很不寻常。
“你父亲这样决定,其他人难道不会心生不平?”包大人询问。
李桥点点头,又摇摇头,“其他人是不高兴,但他们都和父亲签了十年的合约,最短的都也有五年,他们要是走,就需要赔偿五百两银子,他们不敢走的。至于李明大哥,他是我父亲的义子,父亲承诺他,等新武生可以唱了,就给他脱籍,因此李明大哥一直很卖力,也从来不计较银钱。”
不错,戏子脱籍还有另外一种方法,那就是有良籍愿意接收,然后交上七十六两银子,就可以顺利成为良籍了。
但每户只能接受一个脱籍的“子女”回家,其实大部分人是不愿意的,因为即便脱籍,记载上也会显示,贱籍改良,这会让族谱显得不那么光彩。
因此这些被家人“送”出来当戏子的,很少有能回到原本家庭的,只能寄希望于碰到一个愿意和他们成婚的人。
就比如张莲儿,嫁给班主后,顺利脱籍。
“之后呢,又发生什么?”包大人继续询问。
“母亲知道后,非常不高兴,但这是父亲的决定,母亲也奈何不得,见到王小花买来的馄饨,知道是给江姑姑的,当即就拿走自己吃了。后来江姑姑就和母亲吵了起来,两人闹了一场,还是父亲劝解的。之后母亲就气哼哼走了,江小艺则去化妆室换衣服了。我给她送了彩妆匣子,她开始化妆。”李桥道。
“你说张莲儿走了,去了哪里?”包大人问。
李桥摇摇头,“我没注意,母亲经常和江姑姑吵架,我们都习惯了。听说以前江姑姑刚加入的时候,母亲教她唱戏颇为严厉,从那时候开始,江姑姑就怨恨上了母亲,等到她能独当一面,戏班子又无人可以替代她,就一直看母亲不顺眼。母亲身为班主夫人,被手底下的戏子一次次挑衅,当然也不高兴,而且江姑姑越来越过分,父亲还帮着她,母亲就更不高兴了,两人闹得很僵。”
“你父亲为何一再帮着江小艺?”包大人询问。
李桥闭嘴,面上神色为难,显然他是知道点什么,但不肯轻言说出。
“说!”包大人一拍惊堂木,威喝道。
李桥吓了一跳,见包大人不怒自威,神情颇为严肃,不敢再支支吾吾,“我,我看见父亲和江姑姑抱在一起。”
“你可把这事告诉了你母亲?”公孙先生插了一句嘴。
李桥怯生生点了下头,“母亲冲过去把父亲和江姑姑打了,之后父亲和母亲的关系更糟糕,都不说话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说的。”
说着,李桥就呜呜哭了起来。
“莫哭了,送了妆匣后,你还见过死者吗?”包大人不欲他在公堂上哭,继续询问。
“见到了见到了,化好妆后,我去给江姑姑送了戏服,之后就是王小花尖叫,我和管事一起冲进去。”李桥道。
包大人反复询问了几次,发现这李桥虽然年纪小,但逻辑非常缜密,不管怎么问,都和之前的说辞一模一样,不由颔首表示满意。
公孙先生把写好的笔录拿到李桥面前,让他看过之后画押。
苏叶注意到,李桥也说了不少,但公孙先生的笔录却意外地简洁,仅仅两张纸,很多内容都用一两个字就描述清楚。
果然公孙先生有大才啊,语言这么简练,却可以把所有内容概括下来。
李桥下去了,接下来就是管事刘生竹。
他没说出多少内容,和江小艺的交往也不深,冲突只有那么一次。
就是江小艺不满他安排的房间,后来在班主李青的妥协下,顺利解决。
包大人一拍惊堂木,“你是否因为此事,而对江小艺怀恨在心?”
刘生竹苦笑,“大人,我负责管理戏楼,这样的事时有发生,这都是好的,有的戏班人数更多,也更复杂难搞。他们甚至还有好几位花旦青衣,争抢起来为此打架的都有。说实话,李家戏班不是我接触过,最难说话的,我就是专门处理这些的,要为了这个就杀人,那我也不用干了。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