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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聿失力跪在地上,时隔多年,他终于再次喊出那声“师父。”
罗刹阁后山, 梵音拿着披风找来时,闻泠正坐在木质机关轮椅上出神,晚霞瑰丽奇幻, 给他如玉般清冷出尘的侧脸镀上一层浮光。
她走过去, 将披风盖在他身上, 自从五年前动用镇魂钟救醒师父,他的身体就一直这样羸弱, 修为全无连行走都艰难。
他没告诉任何人因何受伤,也不再过问阁中之事,空闲之余总喜欢一个人来后山。
她的动作惊动闻泠,他回头看来,雪衣乌发目光清冷,身形单薄瘦削,让人觉得脆弱至极。
“忙完了。”他问。
梵音点头, 态度既不亲近也不疏远, “这些年神域异动频繁, 仙盟发布诏令,邀仙门各派即刻动身前往仙盟共商抵御邪魔大计, 罗刹阁亦会派人前往。”
闻泠看着她, 清俊的脸上情绪不显,“你想去吗?”
梵音沉默,片刻后迎着他的视线说, “我听从阁中安排。”
“你在仙盟的事我听说过一些。”
梵音笑了笑,十分自然地说,“那师父应该也知道我差点嫁人的事了。”
“嗯, 还知道你想嫁给他。”
“他人是挺好的。”她并未正面回答。
见天色渐晚,她推动轮椅送闻泠下山, 路上突然听见他问,“你还是没原谅师父吗。”
梵音脚步微顿,又很快恢复,“师父的恩情我一直铭记于心,一日不敢忘。”
闻泠目光放远,山间翠色宜人,“你以前从来不会提恩情二字。”
“以前是以前。”
“现在不一样了吗?”
她默了默,突然问,“师父是怎么认识我娘的?”
闻泠想了想,“我第一次出任务时路上被人哄骗,正要花三百灵石买一个以次充好的暗器囊袋,你娘像个侠士一样从天而降掀翻了那骗子的摊位,警告我出门在外带点脑子。”
他说完有些忍俊不禁,笑起来时牵动旧疾,咳嗽不停,好半天才止住。
“后来我任务失败,不敢回罗刹阁,身上三百灵石被乞讨的孩子骗走,走投无路的时候又遇到你娘。我没有地方去就一直跟着她,看她和几个正道修士四处游历惩恶扬善,直到有一次跟她们打进罗刹阁据点,我被认出来,才不得不回罗刹阁领罚。”
“不过你娘并不因我出身罗刹阁而对我有成见,她眼里的我虽然出身不好,却也未曾做过什么坏事。”
“所以你才答应我娘所托,去萍乡镇救下我。”
“茵茵,我一直后悔没有早点赶去。”
梵音有时也在想为什么他没有早点赶过去,如果他能早到一些,父亲或许就不会死,那群青衣女修也杀不了孟圆,她亦不会被带回罗刹阁。
然而事已至此,她能活下来,能被师父带回来,能有一个容身之所就已经是命运的眷顾了,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
将闻泠送回房间,梵音临走时告诉他,“我会去仙盟,孟圆的仇还没报,不管是谢檀还是邪魔,伤害过孟圆的我都不会放过。”
她走以后,闻泠在室内独坐良久,烛光昏黄,将他清俊如玉的侧脸映的晦暗不明。
他是想这个孩子一生无忧的,可她偏偏自己选了这样凶险的一条路。
深夜时,一道漆黑身影掠进来,闻泠抬眸,声音冷淡,“她的决定我不会横加干涉,你找错人了。”
黑影向前一步,昏黄烛光映出山隼冷厉的脸,“她去仙盟,江岚月的死如何能瞒住!”
“你这些年用尽心机将她留在阁中,真以为她什么也察觉不到吗?她母亲的死本就不该隐瞒,你却连最后一面都不让她见,自以为是为她好,实则不过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杀她。”
“放她去仙盟就是为她好吗?大敌当前,各方虽放下恩怨联手剿灭邪魔,可她当年所作所为,仙盟中人只怕早已对她恨之入骨,她去了只会遭人记恨。”
闻泠幽冷的目光看过来,“山隼,别再擅自替她做决定,我能容忍你一次,不代表会有第二次。”
山隼神情冷肃,从牙缝里挤出来“是”字,行礼转身退出去。
翌日。
罗刹阁正门大开,梵音一袭黑衣走出来,在明处暗处无数刺客注视下离开罗刹阁。
不多时另一道身影追出来,山隼冷着脸,一句话不说走在她身侧。
梵音看他两眼,忍不住笑出声,“跟着我干嘛。”
“怕你死在仙盟没人收尸。”
“不至于吧,能让我死在仙盟的想来想去只有一个钟离宴,他对我没有旧情吗?”
山隼冷笑,“你没听说吗,这几年他身边可是时时跟着一位患难与共的红颜知己,还能记得你是谁?”
不知为何,梵音就想到了钟离聿曾说过的,钟离宴救过一个女修,若她肯留下,雾凇崖上早就有少主夫人了。
唇角弯了弯,钟离宴可不是什么爱英雄救美的人,能得他相救,可见关系确实不简单呢。
正带人在御兽门清剿失控灵兽的钟离聿打了个喷嚏,周围众人纷纷不动声色偷觑,被他阴冷目光一瞪,扭头赶紧各自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