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39)
抹泪的模样。烛光辉映下,越发显出几分楚楚可怜,竟有几分当年女儿之态。陈珪心下不觉一软。忙上前轻声哄道:“你瞧你,我不过说一句话,你就气成这副模样,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
冯氏转过身去,不理会陈珪。
陈珪一时语噎,又转到冯氏面前说道:“我只是想着蕙姐儿年纪轻轻没了丈夫,带着两个女儿过日子且不容易。你是嫂子,长嫂如母,她既家来,你合该好生待她。也不过是两三年的光景,届时她嫁出去了,也念着你的好儿。将来帮衬桡儿些个,你怎么就不懂我的心。”
又想到冯氏嫁入陈家这些年,相夫教子,孝顺父母,一应举动颇为贤惠。唯独在与陈氏的相处中,时常执拗左性。不觉头疼的笑道:“世人皆说婆媳乃是天敌。怎么咱们家婆媳间敬让有加,姑嫂倒是斗得乌眼鸡似的。这回可好了,我竟不愁家里不热闹了。”
一句话未尽,冯氏早已掌不住笑了。
陈珪几句话哄的冯氏掌不住笑了。因又说道:“父亲母亲年事已高,好容易攒些梯己,说句不好听的话,恐怕还等着将来做棺材本呢。况且女孩儿家读书,不过是寻个识字的女先生教导着认几个字罢了,究竟不比桡儿要科举入仕,交际走动的钱多。每个月的束脩笔墨,不拘从哪儿省一笔,也都省出来了。很不必惦记老人家那一抿子梯己。传将出去,不说父亲母亲是体贴咱们家添了人口,花费大,倒像是我容不下孀寡的妹子和两个外甥女儿似的。”
“……咱家这几个月皆处在风口浪尖儿上,多少双眼睛都盯着看笑话呢。我很不愿再横生枝节,只好委屈你了。”
陈珪灯下推心置腹的这一番话,说的冯氏立刻软了心肠。况且她原不是抓尖卖快,容不得人的。只因讨厌陈氏孀寡归家仍要颐指气使,所以忍不住针锋相对。如今见公公婆婆体贴明白,夫君又态度和缓温柔小意,冯氏立刻顺着台阶儿下来,仍笑道:“你知道我委屈了便好。不是我抱怨,咱家姑奶奶那个性子,别说是我,谁家的媳妇也跟她相处不来。我也就是看着公公婆婆,还有你的情分上,我才不跟她计较。”
陈珪闻言,满面堆笑的蹭到冯氏跟前儿,一壁给她揉捏肩膀,一壁耳鬓厮磨的道:“我都知道。你是个最贤惠不过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冯氏闻言,忍不住瞪了陈珪一眼,口内说道:“你就知道哄我。等到了真章儿,还不是你们才是一家子,我又成了外人了。”
故作嗔怒的眉目间,风情流转,看得陈珪心内一热。搂着冯氏花言巧语哄人时,心下仍暗暗思忖道:“果然子川兄的话很对,这女人都是要哄的。只要在床榻间哄的女人高兴了,任事都好商量了。倒也比她平日里横眉冷对,闹得全家不安宁的好。”
是夜,自然又是好一番的颠鸾倒凤不必细说。
翌日一早,夫妻两人带着一双儿女至正堂给父母请安。见到陈氏以后,冯氏倒是少见的和颜悦色。陈氏见状,略有些惊讶,如秋水般的眸子在自家哥哥陈珪的身上打了一回转儿,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角。身上的尖刺儿倒是收敛了些。
大家彼此叙过一回寒温,冯氏看着陈氏身旁默不作声的大姐儿和二姐儿,花骨朵儿一般的容貌,粉雕玉琢,叫人愈发喜爱。只是身上穿的太单薄了,且又是素色,愈发显出楚楚可怜来。冯氏眸中闪过一丝悯色,因笑道:“如今天气越发冷将上来,大姐儿和二姐儿也该做两身儿厚衣裳。正好家里也要添冬衣了。大姐儿、二姐儿喜欢什么花色,跟舅母说,舅母也好替你们挑了来。”
陈老太太便笑着接道:“她们小孩儿家家的,哪里知道什么花色好,还是你替她们选好了便罢。”
说罢,又使眼色与陈氏。陈氏不着痕迹的抿了抿嘴,笑向冯氏道谢。冯氏因笑道:“不过是些皮子衣料罢了,倒不值什么。白放着也是可惜了,何况又都是自家人呢。”
陈氏听着冯氏的话,细琢磨一回,总觉有些不大舒服。刚要。刚要说什么,视线触及一旁但笑不语的父母哥哥,又不好说的。想了想,便笑道:“桡儿如今读书练字,总要有好笔好墨才能练得出来。我虽不识字,可当年嫁到赵家的时候,因那死鬼还上进,家里倒陪嫁了一方好砚和几锭徽墨。如今那方砚台是没了,倒是还剩下两锭徽墨,我大字儿不识一个,留着也没用。就给桡儿使罢。”
冯氏闻言,不觉心下诧然。竟不知陈氏何时这般大方了。陈珪却是皱眉劝道:“这么好的东西,妹子还是自己留着罢。桡儿年纪还小,且用不了这么好的——”
“正是他年纪小,才该给他好的使。如此他读书练字时,自然知道珍惜。那就比旁人练的好。咱们这样的人家,东西好不好都是次要的,只要桡儿将来有出息,就比什么都强。”陈氏抢白一番,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东西收在我屋里,一会子我吩咐人送到嫂子那儿,嫂子收着罢。”
冯氏看了陈氏一眼,又扭头看着陈珪,陈珪仍旧是满口的推脱,最终拗不过陈氏,因笑道:“既如此,就让你嫂子收着。等过两日桡儿的业师过寿,便当寿礼送了过去。他们文人多清高,最爱这些笔墨纸砚,我原还发愁该送什么。没想到此时偏了妹子的好东西。”
陈氏偏笑道:“都是自家人,白放着也是可惜了。莫如给桡儿使罢。”
陈珪便吩咐儿子陈桡道:“你既得了你姑妈的好东西,怎么还不给你姑妈道谢。”
陈桡便上前,向冯氏作揖,口内称谢不已。陈氏便笑着叫起,又说道:“姑母从小就见你读书不错,将来科举入仕,也要做大官儿,给你娘你媳妇挣回个诰命来才好。”
陈桡面上便是一红,低头不语。
陈氏皱眉,因说道:“就这个腼腆性子不大好,跟你娘似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倒不像我们家人。”
一语未落,冯氏便是一笑,因说道:“时候不早了,想必公公婆婆都饿了,传饭罢?”
陈老太太便笑道:“就在小花厅里摆饭。大家热热闹闹的吃了,再各自去罢。”
冯氏唯唯应是。起身张罗婆子丫鬟们安设桌椅,布菜摆饭。陈家小门小户,并没有那些侯门公府必须要媳妇站着伺候的规矩,亦没有食不言寝不语这一说。又有陈氏这么个心直口快最爱说笑的,这一顿早饭自然是热热闹闹。
欣然饭毕,陈珪便回房换了朝服去衙门点卯,陈珪去塾上进学,余下的人各自散了回房休息。
陈氏乃孀寡之人,在家闲居且不能走动,亦不好见外客,镇日只是游手好闲。不是挑剔鸡鸭太柴太腻,就是嫌弃汤水太淡太咸,闹得阖家都不安生。陈老太太瞧不过眼,便央劝冯氏带着大姐儿、二姐儿在房里学做针黹,又圈着陈氏跟自己在佛堂里念经拜佛。
倏忽间又过了月余左右,冯氏的长嫂登门拜访,只说冯氏前些日子托她留意的那位教书的女先生,终于有了人选。
冯氏长嫂小孙氏留意的这位女先生姓吴,原是小孙氏未出嫁前便交好的闺中密友。若说起这位吴先生,原也出身耕读之家,其父便是原乡的一位教书先生,听说还是举人出身。只不过这辈子膝下伶仃,除吴先生外再无子嗣。于是便将吴先生假托儿子教养,教她读书识字,略解膝下荒凉之叹。
待到这吴先生长到十六七岁上,便将她嫁与自己的得意门生。原本一切都很妥当,岂料三年前吴先生的老父因年迈体衰,又于寒冬腊月里偶感了一场风寒撒手而去。那吴先生的丈夫又因考场失利,在家抑郁生了一场重病,没熬过年来,也这么一命呜呼。
吴先生的夫家便以吴先生克夫无后为借口,将其逐出家门。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