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7 / 17)
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他,他将我带去了他的套间,安置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贺行这套客房的面积是我的两倍大,卧室、客厅、书房俱全。
“先前的事是我不对。”贺行进了洗手间,很快便又出来了。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环顾四周,并没有瞧见什么助理,却赫然发现贺行的手里多了一块毛巾。
贺行走到我面前,缓缓蹲下,温热的毛巾覆着我的脚背,他的声音低醇,像是在同我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很久之前我就提醒过自己,在了解一件事全貌之前,不要轻易下定论,但很可惜……我又一次犯了同样的错。”
贺行一只手握住我的脚腕,用毛巾细细擦拭着我沾了灰渍的脚。
说实话,我不太能理解此刻的贺行,无论是言语还是行为。
但接下来他的一句话却让我愣住了。
“想看照片吗?是关于布鲁托的。”
贺行倏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终于抬起头来与我对视。
“布鲁托?”
我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的确不记得自己认识一个叫布鲁托的。
“是我从小养到大的狗,你见过的,就在去年祖母生日那天。”
贺行似乎看出了我在想什么,淡淡开口提醒了一句。
我垂眸盯着贺行的头顶,他的头发黑而浓,像一汪化不开的墨,隐隐透着生人勿进的冷意。
“哦。”我蜷起脚趾,想要把脚收回去。
贺行掌心暖到近乎发烫,捉住我脚腕的力道不动声色地重了几分,我原本的冷漠逐渐发酵成了恼怒:“放手!”
???我当然记得那只白色的萨摩耶,活像嘟嘟的老年翻版,但贺行不应该提起它,更不应该提起那天的生日会。
“生气了?”贺行终于抬起了头,他半蹲在地上,仰头看向我的姿态仍旧优雅。
我咬了咬腮肉,不耐烦地撇过头去,生日会那天他是如何拐着弯骂我的,我可是一个字都没忘。
“我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表舅妈说你打了她儿子,再说你又没有解释……后来才听家里佣人说清了来龙去脉,布鲁托年纪大了,两年前才做过脊椎手术,平时饮食运动都要严格遵循医嘱,那天家里来了那么多客人,我一时没注意后花园,谁想到就发生了那种事。”
“付观宁,布鲁托让我向你转达一句谢谢。”
这个人胡说八道起来脸不红心不跳,我见识惯了他的不讲理,闻言只觉得气郁。
他连跟我道歉都要拐弯抹角,还要怪我没有解释清楚。
“我很抱歉当时那样说你,真的。”
贺行陡然撂下了一句话。
腮肉微微发酸,我意识到自己用劲大了,慢慢收回了牙齿,只是还是不愿意扭头看他。
“贺总真是贵人事忙,道谢和道歉都来得这样迟。”
贺行话语中隐有笑意:“你觉得我在敷衍?”
我冷哼一声:“这年头货架上的商品都标着有效期呢,何况一句对不起。”
我这句话明摆着是讥讽他迟来的道歉不值钱,原本以为他听了会生气,却没想到贺行沉默良久后居然承认了。
“你说得没错,别人看我是雷厉风行,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是个瞻前顾后、习惯站在干岸上观望的人,不管什么事都要有十成十的把握才肯出手……”
他说的和我表达的分明是两件事,我不明白贺行为什么会冒出这段话,暂且当作是他在故意转移话题了。
“不过,从今以后我会尽量改掉这个毛病。”
贺行话音刚落,门铃适时响了起来,进来的是贺行的助理。
“贺总,您刚才叫我……”助理的话才说到一半就哽住了,目光从沙发快速扫过,接着便落在了一侧窗户上。
先前屋子里没有其他人,贺行一脸坦荡倒也连带着我不觉有什么,可刚才助理一进门,我便立时反应过来,尴尬到头皮发麻。
“你先去把餐盘端来,待会跟我进一趟书房,我有事要交代你去办。”贺行像是什么都察觉不到,面不改色地帮我擦干净脚,又拿了一双新拖鞋想要替我换上。
助理忙不迭答应,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临走之前还不忘偷觑我两眼,我抢在贺行动手之前穿上了鞋,又往沙发另一头躲了躲,摆手不让他靠近:“贺总,要是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找到韩沛的事还要拜托你……”
“不急,我让他们准备了青菜瘦肉粥,一直在蒸箱里温着,你先把饭吃了再回去。”
贺行正说着,助理便端着餐盘折回来了,我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米粥,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将近一天没进食了。
“你在这儿安心吃饭,我去书房跟他交代韩沛的事。”贺行安排得十分明白,我却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劲,可一时之间又理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只好听他的话,乖乖留下来喝粥。
或许是一天没吃饭的缘故,一碗平平无奇的粥却让我尝出了异常的鲜美,待我快要吃完饭的时候,贺行才带着助理从里间的书房出来。
“付先生请放心,贺总都跟我交代清楚了,我保证,不出今晚,我肯定把那个人找到。”助理先是同我打了包票,接着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一旁的贺行适时补充道:“你安心,童帆是特种兵出身,找个人不在话下。”
我盯着助理离开的背影,终于后知后觉,明白了先前的不对劲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带我来同助理说清楚那个偷拍男的体貌特征吗?怎么我还一句话没说,助理便已经出去找人了?
那我到底是来做什么的,难道就是为了喝碗粥?
意识到被“骗”之后,我第一反应不是恼怒,而是转头看向贺行。
我知道贺行是什么样的人,不赚钱的生意他不会做,既然将我留下来,就一定有他的用意。
果不其然,贺行迎上我的目光,片刻之后微微扬起嘴角,问我:“童帆回来还有一会儿,我带你去看布鲁托的照片怎么样?”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这次在船上重逢,贺行笑的次数越来越多,说实话,我不大习惯他的笑,那总会让我想起贺言的模样——在最初追求我的那两年,贺言总会习惯性地露出那种笑容,唇瓣轻抿,嘴角微扬,克制的讨好,礼貌的拘谨。
我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改了主意,我同意了贺行的建议,跟着他进了书房,去看他竭力推崇的“布鲁托的照片”。
事实证明,贺行没有骗我,他的确带了布鲁托的照片,更准确一点说,是全家福。
贺行的护短人尽皆知,“家人”做为他羽翼下的第一方阵,自然是被他放在温暖巢穴里悉心保护的,就连出差都要带着张全家福照片,还细心地裱好相框,摆在书桌显眼位置。
“这是我十三岁生日的照片,这个是我,这是我父母,抱着布鲁托的是贺言。”贺行指着相片上的几个人影,向我一一介绍。
玻璃压片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刺眼的光亮,我的目光自贺行指尖划过,扫视着照片中陌生的面孔,最终将眼神落在了贺行左手边男孩的脸上。
“他是谁?”我问贺行。
贺行的脸微微前倾,似要看清我手指的方向,我有些不自在地往旁边侧了侧身子,跟他隔开了半米距离。
“他是贺泱,贺家老二。”贺行的回答很简洁。
贺言在家排行第三,贺行老大,而这位贺家二公子却鲜少听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