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3)
“妈妈,我是个坏孩子吗?”
母亲心疼地抬手抚摸他的脸颊,奶奶从屋子里拿出一条温热的毛巾递给她,刚跑去拿医药箱的父亲也急匆匆靠近母子二人。
湿热的感觉触碰到皮肤,他疼得咬牙嘶声。
在场的大人们都静静地看着他受伤的脑袋,一言不发。
头发上沾染了尘土,侧脸可以看出明显的淤青,一边的眼角因被伤到导致眼睛无法完全睁开,还有额角淌出丝丝血迹的伤口。
三个大人脸上都流露出哀痛的神色。
妈妈替他擦干净脸上的污痕,将半干涸的血迹擦拭干净,接过沾了药水的棉签,轻轻地涂抹上去,担心伤口被药性刺激到,她还贴心地吹气安慰受伤的孩子。
药水涂上伤口后的刺痛疼得他抖了一下,妈妈的动作更加轻柔。
“妈妈,我是坏孩子吗?”
处理好伤口后,周正楠重复了开始那句话,父亲已经拿着收拾好的医药箱放回原位,奶奶重新回到屋子里给孙子做吃的。
“妈妈?”
重新理好儿子乱糟糟的发型,周正楠被母亲紧紧拥入怀中,母亲宽厚温暖的手掌一下一下拍抚他尚且稚嫩的肩背。
“怎么会呢?我们阿楠当然不是坏孩子。”
结束短暂的拥抱,周正楠将小小的手放入母亲手心,对方的指头轻柔地按压他的指关节,搓得他有些痒。
“弟弟是不是也快要放学了?我们去等弟弟好不好?”
“好。”
母亲牵起他的手走出门外,再过不久就是小学的放学时间,他们就在村口等着周正庭回来。
等个十五分钟左右,周正庭背着个糙布包出现在母子俩的视线里。
“阿庭!”
很显然,年幼的弟弟已经注意到他们,加快步子奔过来。
周正楠和他撞个满怀,两兄弟抱在一起,母亲则在后面欣慰地看着这一幕。
“好了,我们回去吃饭吧。”
“好。”
周正楠牢牢牵着弟弟的小手不放,领着他往家的方向走。
回家的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周正庭早就注意到哥哥脸上的伤,在这过程中好奇又担忧地询问他发生什么了。
“学校里有几个男生骂我,他们说我是傻子,脑子不正常,不配和他们一起上学。”
听到哥哥有些委屈地道出在学校里发生的不快,周正庭扭头看过去身后紧随着的母亲,对方只是安心地摸摸他的脑袋,叮嘱两人注意门口的台阶,不要跑太急。
也就是午饭刚结束没多久的时间,准备到午休时间的那段间隔,周正楠被同班的几个男生叫出教室。
跟在几个同学身后的周正楠显然不知道他们找他的目的,平日在班上也没有人与他交流,这导致他根本就不清楚自己在背后是怎么被其他人议论的。
终于停下脚步,前面的几个男生面对面相视几秒后坏笑着转过身,分开站好挡在他的面前。
“喂,听说你是个傻子?”
“是啊,看他平日里一个人待着,一句话也不说,上课被老师叫到也不会回答,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我听说傻子都是傻乎乎的,什么都不会,而且傻子的脑子里想的事情和正常人不一样,该不会他总是一个人在背后乱想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上次听江老师说起他,好像也不是很喜欢他的态度……”
男生们夹杂着嘲笑的一言一语听在他的耳里总归是不舒服的,意识到对面几人抱有恶意,周正楠决定不再此地停留,转身就要离去。
可惜对方压根不打算放过他,拦住他要逃离此处的脚步,嘴里讥讽的语言一句接一句如潮水涌来,冲刷得他满脸无措。
“我看他的父母也是傻子吧,傻子才会生出傻子,搞不好他那个弟弟也和他一样。”
“可是我听村里的大人们说他弟弟学习很好?”
“傻子怎么可能学习好?说不定都是假的,用什么技俩骗过了老师。”
“考试成绩也很可能是抄的!”
“对,我以前也混进过资料室,偷偷看过试卷,他弟弟肯定也是这样。”
才不是,阿庭很厉害,他才不是那种人。
周正楠在心里默默反驳他们。
阿庭算术很厉害,一下子就能算出买菜剩的钱,还会背唐诗,根本就不像那些人说的那样。
他的爸爸妈妈也不是傻子,爸爸会教他认树上飞的鸟儿是什么种类,教他田边的植物叫什么;妈妈会手把手教他画出小鸟、小猪、小狗,还会教他唱动人的童谣;奶奶会告诉他做出他爱吃的菜是用了什么材料,会给自己和弟弟缝制漂亮的衣服……
才不像他们说得那样。
耳边依旧是滔滔不绝的恶语,他有些受不了地抬起一只手臂推开其中一个人试图挡着他的手,这一举动被对方误会成是要动手的意思,逐渐演变成他和对方一伙人扭打在一起。
“一个傻子也敢跟我们动手?”
“果然,傻子都是坏小孩,脑子是坏的,心也是坏的。”
“就是,好孩子才不会是傻子,好孩子才不会对我们动手!”
周正楠根本反抗不来,越到后面只能被动忍受他们的欺压,一句又一句的“坏小孩”钻进他的耳朵里,到最后他根本没力气反抗的时候甚至都在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
弟弟与自己不一样,他学习成绩优异,对待长辈和同龄人也都谦和有礼,人人见到他都会夸他是好孩子。
如果换做是阿庭的话肯定能受孩子们的欢迎,也肯定不会像他这样和这些人动起手来。
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和别人打架,这就是打架的感觉吗?
打架一点也不好,浑身都很痛,他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似乎是被磕破了,眼睛也很难受,视野受到限制。
几个男生欺负得有些上头,其中一个人见到他额头开始流血后才开始慌张,赶紧提醒其他人停手,脚步虚浮地跑开了,只留下他一个人瘫在原地。
看着头顶遮挡住光线的树叶,周正楠愣了好长一段时间,等到终于意识到只剩自己一个人了,他才回过神来,迟来的眼泪总算如决堤般冲出眼眶,他抬起没那么疼的一只手臂捂住眼睛,无助且茫然。
“好疼啊。”
最后他还是被巡逻的老师发现,叫来另外一个老师送去医务室处理伤口。
周正楠独自坐在医务室的长椅上发呆,老师已经通知了他的父母,没多久他们就赶来了。
看到儿子受伤的疲惫模样,母亲直接捂嘴哭出来,父亲则是冲入办公室要找老师理论。
好在有好心的同学发现那几个男生中午偷偷溜出去又慌张溜回来的身影,将这件事报告给老师,最后在家长和老师的施压下,事情被揭露出来,几个做错事的男生和他们的家长都郑重其事地鞠躬道歉,并且答应做出必要的补偿。
带着儿子离开学校后,夫妻俩第一件事就是再带他去镇上的小医院检查,得到儿子除了皮外伤外确实无大碍的结论后,一家三口领着药回去。
当面前的朱兆安哭着问出他这句话时,他似乎能够感同身受地理解他的苦楚。
妈妈说过,每个人认识世界、认识他人的视角都是不一样的,判断事物的依据也不同,所以才会出现这么多的误会。
他的内心随着渐渐抽泣的孩子而酸涩下来,学着小时候母亲那样摸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