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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长人困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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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益州到易州,真个是千里奔波了。且多是陆路。行程未半,人困马乏。幸而梅苹夫妇义气,再度相从迁徙。有她为伴,戛玉少哭一些。

初闻讣告时,戛玉只是惊惶,并不怎么伤感。反倒是后来,车毂陷入泥坑,大雨中困于路上,想起阿耶,顿时眼泪止不住;投宿驿站时,要给品阶高过多士的大官之眷让出好屋室,想起阿耶,又忍不住泪涟涟;一时不能适应收入下降,挥霍过度,导致宦囊羞涩,要向沈郎借贷,想起阿耶,想着我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哭得泪g肠断……

荀郎沉默多时,提议:“易州军塞地,近边荒,b河西更苦寒,你恐难适应,不如暂归雒邑?”

戛玉把sh漉漉、涕泪交错的脸埋入他怀中,“雒邑家宅中,而今是次兄夫妇做主,我不要回去看他们脸se。”

荀郎再劝,“到了易州,我也只是司马,位职尚在别驾之下,作不了什么威福。你一样要看许多脸se,恐怕还不如自家兄嫂的好看。”

戛玉不禁问:“若我们不杀姓尹的,你当不至于贬至司马吧?”

多士笑着反问:“后悔了?”

戛玉左右为难,迁延片刻,才道:“姓尹的和姓袁的肯定更后悔。”

多士,连同一旁的梅苹,都笑得前仰后合。

戛玉自己笑不出,待他们笑声歇,对多士道:“我是个哭包大累赘,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还是继续背着我上路吧。”

到了相州,多士远来探亲的三弟吉士终于追上了他们,不仅带来了亲情安慰,也带来了赀财。

吉士因长兄之荫,初为新会县尉,后又到始兴作县令。多士罢相后,他觉得做官不过尔尔,挂印返家,继续和次兄一起经营家中的农田果园。相貌虽与多士有七分像,皮肤却晒成了深麦se;x格更开朗活泼,大着舌头说雒下音,每每逗得人发笑;他生于崖州,长在广州,从未出过岭南,这是第一次北来,打算多逛逛,不急着回乡。

多士检点过他带来的钱箱,大惊奇:“哪来的这些钱?”

吉士笑答:“阿嫂之前寄回家的馈赠,嬢嬢都妥善收贮。阿兄贬官后,嬢嬢恐你们短钱用,都变卖了,教我带来。”

长兴二十八年春,天子下诏,以六岁的燕王觯为太子。

四月,有天使至易州,送来天子的私书。多士阅罢,对使臣笑道:“此大事也,我不能自决,须问过我夫人。”

戛玉与吉士同读过,吉士道:“大兄再不回首,就真的要做孤臣了。”

戛玉道:“我阿耶说过,存心要正。今天子以燕王为储,私心已甚,是肇祸之举。ai郎若前拒而后顺,不能坚志,是为虚伪、恋权、放弃公义,即使重返政事堂,个人的信誉也已丧失了。”

多士听了,不禁握住她的手,“此事波及家人,我总要问问你们的意思。戛戛肯这样讲,吾心甚慰。”

吉士因是自家兄弟,当然直言不讳:“也不知大兄要在这里困多久,会不会再遭贬谪。所以说,做官有什么意思?爬得高,跌得重,还跑不掉。如今你想回乡耕田,也不能了。”

多士乃笑问戛玉:“戛戛愿意随我回乡耕田吗?”

戛玉苦笑,“我愿意,反正又不会真个去。”又道:“你家在南方,他们只好把你往北贬。接下来我会不会披羊裘、饮酪浆?”

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五月,河西总管、陇秦王独山奉召返雒,获政事堂中一席之位。他是天子同母弟、秦王系孤裔,夙有忠厚之名,且膝下无子,是太子理想的护航人。

戛玉于易州得闻,道:“这下子悫悫出息了。”

不久,悫悫遣家奴至,送来极丰厚的礼物,附书中言:“幸得小姑姑提携,始有今日,长怀感恩,而终得以还报,儿心欢欣无限。”

此后,月月有馈赠,馈赠皆珍殊,且词意婉顺,教人挑不出毛病来。相形之下,元宝娘虽也月致问候,礼物就寒碜得多了。

秋来,荀郎生了一场大病。

沉重时,不能下榻。

吉士抢着服侍兄长,一见戛玉劳动,便接过手去,“我来,我来。”

戛玉几次表示不怕脏累,也争不过他。当然也庆幸有这个眼力价高的小郎在,免去她许多两难的尴尬。纵然深ai,她还是做不到衣不解带、不避wuhui地侍疾。惟一日三探,倚在榻边,手抚着多士额头,柔声安慰:“我不会走的,不会离开你的。”

多士听得多了,眼圈直泛红。

待到疾愈,多士与她商量:“而今陇秦王返雒,当会照拂你。你不必留在此间伴我吃苦。”

戛玉哼一声,“你看悫悫的样子,腐鼠成滋味,巴不得我长耽于此,我又何必回去碍她的眼呢?”

多士笑起来,“你几时开始t贴她的心情了?”

吉士在旁,也帮着劝:“有我呢,阿嫂尽可放心。大兄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他一日不脱难,我便一日不去。”

多士又道:“别担心我,把阿昙留下就是了。”

“阿昙?”戛玉转首看壁上小轴。不自欺欺人的话,那就是一副灵牌。

多士看出她的心思,道:“我觉得她是有灵魂的,也跑动,也长大,就在我们身旁玩耍。我有时往衙署去,心里会喊一声,‘阿昙,随耶耶到公事房顽。’正午时,我又会喊她,‘阿昙,进屋来顽,你受不得许多yan气。’”

戛玉与吉士都笑了,“你真是病糊涂了。”

显然,多士之病,除去政治上的失意,也源于担忧自己没有能力再庇护、供养戛玉。

自从结了这门高亲,荀氏与蘧氏往来极为审慎,处处透出清高与自觉。连戛玉这样的粗疏之人,都有所t察,甚至可以想象家姑每次作书信时,坐于书案前,腰板笔直,字斟句酌。她遣吉士来,当也是因为对戛玉共患难的能力没有信心,给她一条退路。

其实,戛玉对自己同样缺乏信心。继续陪多士走下去,给他更多的希望,也给他更多的压力和忧虑,万一最后不能坚持,希望反而会变成伤害。

不如知止。

心志虽动摇了,仍觉得难为情,“别人会笑我,大难来时各自飞。”

多士纠正:“是分居,又不是决绝。”又点她,“你说过的,不会离开我。勿要食言哦。”

戛玉乃顽笑,“回去后,我候你二十五年,二十五年不至,我便改嫁。”

梅苹、沈郎亦有东归之志。沈郎在易州、幽州新开的香草肆,已经营得上轨道,一年至少会亲身来此两次,b驿传可靠。

别期临近,但有余暇,两夫妇便用来缠绵,有心给阿昙一个再度投生r0u身的机会。

长兴二十八年末,戛玉重返雒邑。

多士做宰相时的私宅犹在,预先委托乔贵妃监督整葺了一套院落。入住时,一切妥善齐备。

庭中腊梅开,雪晶簌簌落。

室内地龙烧得旺,热气足。戛玉见晚间无风,令卸下书室两扇落地窗,盘膝坐于熊皮褥上,饮着蒲桃酒,赏雪与梅。

晨起一盃酒,睡前一盃酒,是她早年养成的习惯,有时兴起,还要加量。起初只是觉得好玩,后来渐渐发现酒的许多好处。临别时,多士劝她少饮,可是最近,她觉得睡前两三盃,更助眠。醉意朦胧烤着火,吹着风,诗仙一样潇洒、逍遥。

呵,终于回家了。

虽然她年已三旬,耶娘过身,兄弟无靠,夫君远谪天涯,膝下无儿无nv,如今在名流云集的雒邑,只是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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