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八)(1 / 2)
翩然记得她牵着李宏亮推开天台的门,门后是举着录像机的怀月。
把李宏亮劝回班级后,翩然拿过怀月手里的录像机,点击了播放键。
“你知道么,我本来可以把她儿子的痛苦模样录下来,然后发给他的婊子娘。”
翩然对怀月说,在曼城,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把割腕当作给生活的兴奋剂。
“他不敢跳的,因为他太懦弱,在这个年纪对付这种纯情太过的男人,爱和性比死亡能带给他们更多痛苦,何必搞得太复杂?”
翩然删掉了那段视频,然后请缨成为怀月报复游戏里的主角,所有让怀月不爽的人和事都让翩然出手,轻易地戏耍反击。
“动机有了,可是似乎构不成你行为的所有。”宋定又重复了一遍他最开始的问题,“翩然,你为什么这么顺从怀月?”
翩然抠着宋定睡衣上的纽扣,闻言一顿,突然抬手把他的眼镜摘掉,语气轻快:“大家不是都喜欢听话的人么?我顺从了他们就会喜欢我。”
没了眼镜后宋定瞬间陷入一片模糊中,两个人你争我抢地翻滚到一处,翩然手臂伸出床沿,勾着一边镜架逗弄着压在她身前的少年。
宋定也没有真使力去争夺,打闹中不免半边身子压住了翩然,只得支起胳膊拉开些距离,却被少女空闲的一只手按住后颈下拉,两片唇瓣紧紧贴合在一起。
翩然甚至没有用什么技巧,只是单纯肉和肉的触碰,温热的鼻息互相融合,谁都没有错乱迷蒙,静静地享受着片刻的温存。
宋定知道,这是少女吃饭以外的另一种分散注意力的举措。
眼睛慢慢张开,发现身下的翩然半掀眼帘静静地注视着他,温热的唇瓣不含情欲,潋滟的瞳孔里情绪翻滚。
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矛盾在这个如迷梦的少女身上融合碰撞的让宋定愈发着迷,痴痴地回视。
可是下一秒,柔软撤离,连带着浓郁的雏菊香味从鼻间退出,翩然被他的木然气到,侧过脸:“你是不是很离不开眼镜?”
“嗯。”他的度数很高。
“那好,我就不还你。”
宋定舔了舔嘴唇,那里还有些她残余的香热,他看着翩然把玩着手里的眼镜,一会儿戴到脸上,被高度数眩晕到后立马摘下摇了摇脑袋,脑后的头发被她的动作蹭地毛茸茸。
“翩然,所以你还是会拒绝的。”
话题没能被分散,翩然停下手中折腾眼镜的动作,随意放在枕头旁边。
“舅舅把我接来兰城以前,我都是和我爸爸在曼城生活,他酗酒后染上了毒瘾,显然舅舅支付的抚养费并不够维持每日一包可卡因的开销。”
翩然搅弄着自己的发丝,用无比纯美的声音说着令人无奈的故事。
“他是个艺术家,可是曼城的工业发达,没有他涂鸦梦想的余地,于是他用一台老式照相机,在我的十二岁按下了快门。”
“你得承认,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群,就会有各式各样的癖好,曼城当地的小杂志上起初只有我身体的一部分,到后来是我整个人穿着性感暴露的奇装异服,这些‘艺术照’让他大赚一笔,他拿到钱会带我去游乐园,我记得那个游乐园里的抹茶冰淇凌,一点都不苦,很甜”
宋定有些不忍心,甚至开始自责自己的刨根问底,他的初心并不包含去窥探她血淋淋的创口。
明明,她是喜欢着抹茶味冰淇凌的少女。
“不要多想,他还没有禽兽到侵犯我,可是他传播了他的艺术放任别人用目光强暴我,在刺耳的卡嚓声中我出卖了灵魂的贞洁。”翩然读出了他眼神中的纠结与困扰,微笑着为他的痛苦答疑,“我第一次是和一个比我高一年级的男生,他拿着杂志说他很喜欢我。”
“我没有十分聊得来的朋友,虽然算不上什么怪胎,但他们很多时候确实嘲笑我稀奇古怪的想法,但他是第一个虽然举着我的性感照片,却指着边上的关于我的文字,告诉我他觉得我的想法很可爱。”
翩然像是在黄连汤中咀嚼到了一颗剔除了莲心的甜莲子,表情荡漾着满足,又有些遗憾怅然,这让宋定心内一堵,那是一段他不曾参与、无法抹去或许永远比不上的过去。
翩然的语气突然轻快,一个翻身侧坐起,眨了眨眼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嘿,我还是个天主教徒呢。”
宋定看了看她手腕间满满当当的珠串,挑起一串十八籽进行无声地质疑。
见没有骗到他,翩然又笑倒在宋定怀中。
“好啦,我确实不信耶稣,不过曾经确实当过一段时间的天主教徒。
“他是牧师的儿子,曼城有许多天主教家庭,他说他受不了专制严苛的父亲,色情杂志是反抗的开始。
“我开始和他一起去做礼拜,他说向上帝祷告,可以赎罪。我不知道我何罪之有,可是没关系,我只期待礼拜后和他厮混。”
每一场礼拜后的那一方小小的祷告室,他们窝在一起翻看她拍的色情杂志仿佛是他逃离窒息的圣经,既然如此,她可以做他的耶和华。
“终于有一天,那堆色情杂志在祷告室门前砸在我俩身上,牧师咒骂我是路西法,是和恶魔做交易出卖灵魂的罪人,他的儿子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可惜,我终究不是耶和华,洗刷不了我的原罪。”
翩然平静地陈述着那段折磨着宋定心绪的过往,可听到最后一个字的落音后,宋定非但没有幸灾乐祸的如释重负,反而愈加沉重。
他始终认为一个人性格的养成和扭曲,大多有个无法言说的外部环境和内心创伤,他预设过千万种翩然的悲惨遭遇,但无论哪一种都比不上她亲口描述的伤痛的万分之一。
翩然听着少年胸膛后喷薄的的心跳声,几乎震碎她的灵魂。
这段曾经她没有和别人提起过,许是今晚的夜色太迷蒙,空气中的迷情剂催使着她跳上计程车,也诱惑着她向另一个少年揭开了她的遮羞布。
很长一段时间里,翩然都抱着一股“既然已经被上帝的差使判了罪孽深重,那就继续在地狱里重复罪恶”的破罐子破摔心态,极度的内心空虚伴随着极度的精神错乱,带来的就是像女鬼一般的人间形态。
她的肉感不再,杂志社退回了大部分照片,父亲气急败坏咒骂着她和带给他后半生痛苦的罪魁祸首,骂累了就原地坐下继续注射毒品,佝偻着身子抱紧酒瓶睡去,睡梦中翻了一个身,呕吐物上涌,等翩然听到声音冲出房间,男人不停抽搐直到静止。
翩然麻木地看着他的尸体,警车的鸣笛声响起。
在被送进了当地青少年看顾机构的前一天,翩然和狐朋狗友们翻窗逃课跳上前往伦敦的火车,在伦敦市中心最奢靡的酒吧门口大麻的迷幻中她看到了此生另一重因果。
那个女人穿着她不知道的名牌,金发在风中飞扬,冷艳高贵地居高临下地回视。
“他把你养得太潦草。”
翩然轻轻地把父亲死亡的消息带给她,然后就是女人对于她父亲的批判,她对翩然的生活、心情毫不关心,唯一提到那些色情杂志时才会捎带着点评一句“丰满的肉体穿进绑带蕾丝只会像一只粽子”不够高级。
“不够高级”的翩然踩灭了“不够高级”的大麻,再抬头发现女人身边站着另一位男人,他说如果想和他们走,那就回到曼城的机构,等他走完所有手续把她带走。
“我在香江的外祖母身边又待了一年半,直到去年妈妈工作调动才把我完全接到兰城,但我知道她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