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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a大附属医院。谁能想到他们没过多久又回到了这里。方恒安因为失血需要住院观察,顾临奚倒是只有几处擦伤,但也莫名其妙被赶过来的方母苏大律师给打包一起塞进了病房,也不知是住院还是陪床。
警局的人已经来过一拨询问关于爆炸案的事情。顾临奚全程扮演乖顺的实习生,问什么都毫无主见地看向方恒安,光明正大的偷懒。
但方恒安知道,其实顾临奚是让他自由控制公开信息分寸的意思。也不知这人是真的相信他,还是忽然连以前讳莫如深的秘密都不再在乎了。
夜晚,医院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顾临奚还坐在窗边的椅上,膝上放着书,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说的多,方恒安回的极少,而且都是当着人面时迫不得已回个“是”或者“否”的状态。
现在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活泼的顾教授对于方警官来说,存在感似乎还没有空气净化器强。
又一次说话没被搭理。顾临奚挑了挑眉,笑道:“恒安,还在生气啊,嗯?”
方警官终于抬起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生气。”
方恒安想,的确没什么好生气的,顾临奚只是一如既往地做出对所有人都好的选择,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只是对不起他自己而已。
但说回来,本人都不想活了,他又算人家什么人?因为私心从生的妄念而气,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那你为什么不理人呢?”顾临奚支着下巴,眸光盈盈。
方恒安诚恳地说:“顾老师,我只是现在没心情听你说这些,也没什么可和你说的——因为我想知道的事问你也没用,你要么不答,要么骗我。大家都累,早点睡吧。养足精神我能自己去查。”
或许是他太坦诚,顾临奚弯了下眼睛,声音近乎轻柔:“你不问,怎么知道我不答呢?”
方恒安打量他一会,叹了口气,那句话在他喉咙口上下了几番,喉结局促地来回滚动。即使觉得顾临奚不会答,但是要出口时他的心脏却不自由住的剧烈挣动起来。
他说:“那我想知道,你还有多久?——只听实话。”
顾临奚垂下眼睛,手指轻轻叩着那本《追逐日光》的封面。
方恒安原本就不准备他能答,现在也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早点睡吧。”他给了对方一个台阶,抬手准备按灭病房大灯。
顾临奚:“差不多两年。”
方恒安的手指停留在电灯开光上,一时忘了拿下来,却也没有按下去。
年事已高的电灯不上不下地被吊着忽闪了几下,最后好不容易灭了。
病房里灰蒙蒙的,只有床头灯还晕着暖色的光,照亮了人澄澈的瞳孔。
那个瞬间,方恒安的脑子一片空白,他隐约知道自己似乎下意识一连追问了几句无意义的废话,但是自己都不记得到底说了什么。
等反应过来时,视线里只有顾临奚那双宁静又深不见底的眼睛,仿佛世上一切情绪,连他自己的生死,都入不了这人的眼。
“…两年。”方恒安清了下嗓子,才说完了接下来的话:“这到底是什么病,哪里的诊断?上次住院我请这里的张医生看过你的报告,他并未觉得你身体有什么不妥。”
顾临奚并不意外方恒安查过自己的病例:“我从头讲起吧。这病毒是拉美特利在实验中无意形成的。”
方恒安忽然打断:“实验室产物?那为什么会落在你身上?实验指的是什么——是你和导演聊到的,所谓拉美特利跨越生死的实验吗?”
你也是实验品吗?这句话,方恒安没有说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顾临奚的神色极其阴郁。那漫天的血色瞬间充斥着他的脑海,血色尽头是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
而后,他仿佛没听到这个问题似的,继续说下去:“这毒发作前在潜伏期。这段时间最长,毒素早我体内潜伏了十几年。这期间毒从四肢的神经纤维处聚集繁殖,再侵入附近的末梢神经。这段时间我没有任何感觉,也检查不出任何问题,因此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中毒。
“然后是侵入中枢神经期,这才算真正的发作期。毒沿周围神经的轴索浆向心性扩散,然后侵入脊髓和整个中枢神经系统,侵犯脑和小脑等处的神经元。”
他冷静客观地使用着繁杂的医学术语,好像一个冷酷的医生在谈论冰凉的标本,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似的。
“而最后,四肢躯干会逐渐僵硬,乃至不能自主行动。毒自中枢神经系统向周围神经离心性扩散,侵入各组织与器官,导致心脏和脑神经受损,各个器官逐步走向衰竭。”
“……那你目前在哪个阶段?”
“刚进入’发作期’,第一次发作就是和你喝酒那次。”顾教授知无不言,像极了从前做完了讲座热心回答学生问题。
方恒安问:“发作期也查不出问题吗?”
“发作后一段时间,才会在生理指标上体现。上次入院检查不在急性发作时,并且之前服了药,那次医院只开了普通血常规检查,是看不出问题的。”
“那现在如果做更深入的体检,能查出些什么吗?”
顾临奚不很在意的说:“或许吧。如果你想要的话我能配合做检查。不过最好找信得过的医生。这种病毒是拉美特利原创的,应该从未面世,新品种的病毒或疾病如果被公立医院发现,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没有做研究样本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