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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同学真是出息了,“已故导师”喊你作老师。
方恒安正把实习生资料递给郑副看,被他这一声称呼硬生生喊的手臂僵在半空。
顾临奚无比自然地迟疑了一下:“方老师,这么叫不对吗?我看秦学姐是这么叫的。”
还在一边委屈默哀却无辜躺枪的秦澜:“……”生气。
方恒安轻咳了一声,不知是伤后体虚还是怎的,玉瓷般的脸竟浮上一层浅浅的红。
“你跟着乱叫什么?”他没什么脾气地低低叱了一句,才正色说:“新同事明天上班了大家再好好熟悉,先各自去忙吧。林熹,你过来,我带你去见钟力。”
顾临奚忽然意识到一个细节,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方恒安不再避讳称呼他的名字。
——是终于走出了导师顾教授的阴影,还是…
两人走到了最深处的审讯室门口,方恒安说:“钟力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他顿了顿:“监控录像我已经关了。”
顾临奚已经握住门把手的手微微一顿,他背对着方恒安,神色不明。
一息之后,他转过身来,脸上依旧带着笑:“这样可以吗?”
方恒安摇头:“没事,正规有法律效应的审讯才需要至少两名警察在场。临时询问或者看守嫌犯没有最低人数限制——我们也没那么多人力。”
“但这样他说的话就无法成为官方证据了。不光是他所说的芦花园案的线索,或许还有他前妻一家三口死亡的真相……”
顾临奚说着,忽然摇头笑了笑,也不知是在笑谁。
“算了,恒安……你和我一起进去吧。不过还是别开监控,只在你觉得有必要的地方录音,可以吗?毕竟,我只信你。”
最后几个字顾临奚说的很轻,但听在方恒安耳里仿佛古刹钟鸣一般,他的心都跟着震了震,那些复杂深压的情感好像一夕之间得到延绵细雨灌溉的植被,欢喜不知来处。
即使他知道,这人是惯常用言语搅动人心的。
审讯室的门缓缓推开,钟力带着手铐,低垂着头部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像一具死尸。
直到顾临奚和方恒安在他对面坐下,这男人忽然抬起了头。
明明才不到一周时间,他的脸部迅速凹陷下去,仿佛一下子被什么吸干了生机似的。
唯独一双眼睛亮的惊人,眼眶红的似血,仿佛两团燃着的地域业火。
他看到方恒安,毫不掩饰地露出惊讶的神情。
他对顾临奚说:“你确定要外人在场吗?”
顾临奚从不对自己下的决定瞻前顾后,因此只淡淡地说:“你想说什么就说,我们时间有限,不要兜圈子。”
钟力十分配合地点头:“好好好。但能说的太多了,我一时不知怎么说起,要不你问我回答?”
顾临奚垂着眉目,没什么表情:“那就先说说你为什么要我来了才愿意交待。”
“只和你交待是导演的意思。”
方恒安打断他:“你说的导演还是那天对讲机里的声音吧?他策划的这场绑架案?”
没想到钟力露出了不屑的神情:“’导演’对于我们更像是引导者、领路人,你觉得他会亲自管这种小事真是太蠢了,他只需要给我们一点充满灵光的指引,我们就能燃烧自己为他做到极致。这太高深了,你们很难用世俗的现有经验理解。”
钟力是个没什么文化的人,但是在这大段自白中出现了大量书面词,说的还无比自然熟练,就好像被人醍醐灌顶了一堆哲学教义灌进了脑子里意识深处。
方恒安心中微沉,如果钟力不是已经疯了,说的都是真的话,这个组织已经把绑架杀人当成“小事”了,那一定是个蛰伏已久的大规模犯罪毒瘤。
此事比想象中复杂许多。
他侧头看顾临奚的神情,却见对方始终撑着下巴,不动声色地听着。神情平静到莫测。
方恒安继续问:“所以,你们是一个组织,‘导演’是你们最高的领导者?”
钟力却微妙地笑了笑:“组织?不……我们不需要组织。’雪山’是一个信仰,我们都是拜倒在雪山脚下的信徒。”
这是方恒安第一次听到“雪山”这个词。他敏锐地意识到钟力说出“雪山”时,身旁人的肢体语言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顾临奚忽然不再那么心不在焉了,他抬起眼睛,缓缓问道:“这么说……你到过雪山吗?”
钟力呵呵笑着:“我没上过雪山,也没见过’导演’的真容。’导演’通常只是一个声音,比如那天在对讲机里,有时只是几个字。我甚至有时候想,他可能是我脑子里想象出来的人。”
他顿了顿,神情诡秘:“但”导演“还不是最神秘的,拉美特利掌握了’雪山’最深的秘密,传说可以跨越生死。”
顾临奚微微后仰,神情又恢复到之前的心不在焉:“就像18世纪的法国唯物主义哲学家一样?”
钟力疑惑地抠了抠耳朵:“什么?”
看来这一块知识看来还没来得及给他培训。之前那段慷慨陈词果然是被人灌进去的。不过能把人灌的这么真情实感,也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顾临奚继续问道:“所以你现在说的一切都是导演让你说的?”
钟力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