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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蔺泊舟笑了,笑完,问,“喜欢看烟花吗?”
孟欢有点儿讶异地看向他。
说实话,出征以来,蔺泊舟几乎就没笑过。
孟欢怔住:“看什么烟花?”
刚问完,城楼下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鸣爆,震得人的耳朵一下子麻了,脑子里全是回音,腿也不可抑止地变得酸软。
孟欢吓得双腿发软时,手被蔺泊舟握紧。他以为这阵爆炸和火光不会太久,可却一直在不停地响着,并且衝向了朱里真的阵营中。
“蛮力确实是个好东西,但他们只能被困于长城外。大宗国祚二百多年,靠的正是他们不屑一顾的文智。”
蔺泊舟平静道:“他们应该伤痕累累地滚回去了。”
受惊的马匹开始奔跑,但地界过于狭窄,奔跑的地方有限,导致的颠簸和踩踏让不少朱里真人被摔下马匹,再被马匹踩死。
还有一部分人意识到不对劲,试图回撤,当马匹倒回深峻狭长的山谷时,两侧的投石机运作,高处推下的石头将人马全部砸落。
马蹄失坠,踉跄倒地,朱里真乱成一团。
大宗军士却并未出场,等到朱里真马乏人累,人心惶惶时,五路大宗军士从山谷攻出,他们训练得井然有序,有人嘶吼:“夺旗,陷阵,斩将,首级,俱是军功!王爷说!赐我们荣华富贵!衣食无忧!衝啊!”
士气磅礴,聚成洪水。
洪水滔天,迅速衝散了敌方军阵,将其切割。
分裂。
击溃。
吞噬。
……
震撼人心的场面,孟欢心臟砰砰砰狂跳,浑身发热,不自觉更近地靠近城墙。前几天流民被驱赶的画面涌入脑海,他真恨不得衝入这群士兵之中,和他们一起,把这群屠夫杀得片甲不留。
手心发烫,渗出了薄汗,脉搏都比平时跳的更剧烈。
蔺泊舟感觉到了孟欢的振奋,涣散的眸子转动,询问:“壮观吗?”
孟欢拚命点头:“壮观!”
“可惜。”
蔺泊舟极轻的声音,顺着风吹散,“我看不到。”
孟欢喉头猛地滚了一下。
多么可笑,多么造化弄人。
蔺泊舟为这场决战殚精竭虑,呕心沥血谋划了整整三个月,没有一时一刻神经不紧绷着,他整顿团营,重划军功,惩治劣将,招兵买马,团结人心……为这场战争奔波劳碌,风霜摧打,整个人像是被吸去了血液,备受煎熬,可他却没能看见这场盛大至极的胜利。
孟欢紧紧握着他的手:“蔺泊舟。”
他不想叫他的身份,想叫他的名字。
旷野的风吹过来,吹进孟欢的眼睛,刺痛犹如刀子在割。
他声音哽咽破碎。
“我们赢了。”
孟欢尝试向他描述城楼下的一切。
“骑兵被衝散,左边的阵营先乱了,他们马匹横衝直撞,惊吓了其他的马,营寨内乱成了一锅粥。有人拚命想控制住马,但只能被摔下去。”
“左边山谷投石机打乱了朱里真撤退的马队,有人侥幸跑进了山谷,但被大宗的兵马拦住截杀,只有一些残兵逃走,但也被趁胜追击。”
孟欢描述着,努力措辞却难免不了朴素,口干舌燥。
片刻后,他想着,问:“等我回去画下来,给你看,好不好?”
——不嫌麻烦,也不觉得任务重。
他想让蔺泊舟看见属于他的荣光。
他所珍惜的蔺泊舟,不是被群臣斥责的奸恶摄政王,腹背受敌折戟沉沙的失败者,束着镣铐尊严尽失的奴役,北风秋雁,暗血沉聚,尸身枯骨中,属于蔺泊舟的荣光应该归于蔺泊舟。
“看不看,其实也没关系。”蔺泊舟声音轻。
“有关系。”孟欢认真打断他的话。
原书里对他不公平,让他受尽辛苦和唾骂,可有自己在了,可不能对他再不公平。
孟欢眸子明亮, 一字一句清晰地说:“这是你带兵打的仗,赢了自然该你看见,他们丢盔弃甲,四下溃散,是对你最大的讚誉。”
——不许有人再颠倒是非骂你了。
孟欢努力表达,说话也文绉绉的。
北风寒彻,少年声音冻的发颤。蔺泊舟低笑了一声,像是被他哄开心了,握着孟欢的冰凉的手捏了一下指尖。
掌心温热,他说:“好,欢欢回去画给我看。”
山谷里的火光从傍晚闪烁到清晨,偶然伴随着马匹的嘶鸣,战场从城楼下转移到山谷之间去了。
胜利与否,会在清晨得到检验,今晚则需要等待。
一夜没睡,大家在风雪中蹲守着胜利前夜。
城楼山摆置了小桌,孟欢陪蔺泊舟熬夜,坐他身旁小声嘀咕:“山行给你送的药都喝了吗?”
蔺泊舟:“喝了。”
“你还摔我罐子。”孟欢想到这个就皱眉,“我生气了。”
蔺泊舟回想了一下,蹙眉,音色温柔道:“对不起,为夫当时太暴躁,随手拿了个东西就砸了出去,没想到是欢欢装药的罐子,知道肯定不摔了。”
耳朵泛起一阵热。
蔺泊舟道歉这么认真,像是在意极了他的看法,孟欢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拍拍手说:“好吧,原谅你。”
哼。
孟欢是真抵抗不了他认真对待自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