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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泫侧步拦到她身前。
此人面相尖刻,再加上她是将厉天陵扔出府的幕后主使,江泫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原本事态就已经无比混乱,这位主母一出来,这乱象又更上一层。她不甘心被江泫拦住,想方设法要绕去他身后抓厉天陵,始终没能如意。
江泫以手作刀,在她后颈一劈,效果立竿见影——余二娘立刻扑倒在地,视线透过书案脚,看见厉城主洒满骨肉碎屑和鲜血的衣摆。
江泫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下竟然没能击晕她。不过她倒地之后也不再尖叫发疯了,怔怔地盯着厉城主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始流泪,一边哭一边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伸手将厉城主已被啃出森森白骨的手扯开,转而将自己的手臂塞进他口中,痛得神色扭曲,道:“老爷啊,你活不成了!”
厉城主道:“救命!!救命!!!”
余二娘恨声道:“我早就让你不要做这样的勾当!这么多年,你何曾有一日听过我的话!那灾星不管是死了也好,还是扔了也好,你都不该把她留在府里头!”
厉天陵早已被吓得呆了。她劈头盖脸地骂了厉城主一顿,又忽然转过头对厉天陵吼道:“你也是个傻子!蠢货!灾星!天天被人骂都不走,就是要赖在府里头害人!你数没数过,你从小到大害死了多少人?非要把你爹害死了你才愿意走是不是?!你——”
话音未落,江泫的手刀随后便到。
余二娘彻底晕厥过去,被江泫从厉城主口中解救下来。一看,手臂上留下一排深可见骨的咬痕,血腥异常。
厉天陵呆站在原地,豆大的泪珠滑过脸颊。
方才在门口的时候,重月已经轻声为他解释过事情的原委。到了现在,他依旧有些不死心,不相信自己这么多年喜爱依赖的父亲竟然并非表面上那样慈和,双腿发软地靠近了几步,边哭边道:“爹……”
厉城主根本就吃不完自己。扯下足够多皮肉以后,他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他也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无论如何都没法活下去,爬满血丝的眼睛颤抖着,在厉天陵靠近的那一刻忽然暴起,猛地伸出两只白骨嶙峋、骇人无比的枯爪,向前扑去!
“噗呲——”
房间里响起一声长剑入体的闷响,随后陷入一片难捱的死寂。
厉天陵向后靠着江泫的胸膛,腰间横揽过他的手臂。一道清澈的剑光从余光掠过,刺目的血点在眼前爆开。
它们都被一道看不见的结界拦在了两寸之外,没能再进分毫。
向前扑杀过来的厉城主,就这么直直地扑进衔云的剑尖,长剑入体又从背后探出,寒刃森森。在厉天陵眼里,厉城主就像被这一剑挑在空中一样。
心口被捅了个对穿,厉城主似乎察觉到了些许异样,动作迟滞地低头看了看胸口。这一低下去,就再没能将头抬起来。
怀里爆出厉天陵撕心裂肺的号哭声,江泫抿唇,慢慢将衔云抽了出来,没管上头的血,直接收进了剑鞘。
他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更不知道重月的选择对不对。
在他的眼里,痛苦是需要避开的,是可以延后、甚至用谎言消解掉的。而在重月眼里,一切都有回转的时候,只要种下因,果必然循因而至,不论时间。因此,最需要做的就是去承担。
无论是怎样肝肠寸断的痛苦,都要用肩膀去承担。只有从这样的业火之中熬出来,她、或者这世上有着相似境遇的其他人,才能再次堂堂正正地立于世间。
“不哭,不哭。”她弯下腰去,轻轻地将厉天陵抱进怀里。“好孩子,已经过去了。没事了。”
回三灵观时,他们被一道结界挡住了。无奈之下,重月只好陪厉天陵在山下小住一段时间,江泫独自上山,向让尘求问他命相的解法。然而让尘并不见他,是江泫在遏月府外跪了三天三夜,没用灵力没用术法,被风雪吹打得意识模糊,才得以敲开遏月府的大门。
让尘就站在台阶上头,静静地垂眼俯视他。
“你想救他?”
江泫跪在台阶下,僵硬地点了点头。
他轻轻叹道:“你总是想救人。往后又有谁来救你?”
江泫毫不犹豫道:“我自己救自己。”
门扉在他面前合上了,让尘缓步走下台阶,在江泫面前站定。
一个轻而冷的声音在头顶道:“伸手。”
江泫立刻将手伸出去。下一刻,火辣辣的痛感从掌心传来——是让尘用那柄白玉拂尘,如同使戒尺似的,用拂尘柄在他手心重重地敲了一下。
这一下挨得不明不白,江泫一声不吭,继续将手伸好。
接下来便是第二下、第三下。敲完三下之后,让尘将拂尘重新挽回臂弯之中,道:“疼吗?”
江泫不解其意,低声道:“……疼。”
让尘道:“知道疼最好。起来,别再跪了。”
他的语气冷刻,江泫抬头看向他的眼睛,从中察觉出了藏在眼底的退让。他心中浮上喜色,立刻忘了掌心的疼痛,道:“是!”
让尘说,要让厉天陵留在三灵观。于是江泫飞速回到住处,在隔壁为天陵收拾出来一间屋子。由于没有提前准备,屋子异常简陋,许多用具还需要到山下去添置。但仅是这样,便足以让江泫高兴了。
将房间收整出来以后,江泫立刻下山,打算将师姐和天陵接回来。重月和天陵住在药坊老板家的一座小阁楼中,能照管天陵的同时,还能在药坊里头帮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