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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断的雷光之后,倾盆大雨泼头淋下。元烨的额头上方,慢慢浮现一条细细的血线。
江泫追着江明衍的背影,一路辗转数条街巷,像是追着一个无法驱散的噩梦。
越是走,他的呼吸越是急促,如此追了许久,他忽然醒悟过来:不能再追了。宿淮双还在等他。
然而就在他停下脚步准备折返回去的时候,前面一直若即若离的身影也慢下了脚步。江泫瞳孔一缩,几步上前拽住他的手,那人回过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
江明衍呢?!
那张面孔上带着些许轻蔑的笑意,看他的眼神像是睨视什么可悲之人一般。江泫用几乎能捏碎骨头的力道攥住他的手腕,正想问话,却愕然地发现,他的嗓子发不出声音了。
意识到这一件事的下一刻,他的眼前一黑,彻底看不见东西了。
行人如织的街市、流动的灯影、面前这张陌生的脸孔,通通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一阵莫大的惶恐击中了江泫,有那么一瞬,他脑海中一片空白,条件反射地去摸自己的眼睛。
被他抓着的人嘻嘻笑道:“你的声音和眼睛被人借走了。”
江泫想质问是谁,可他说不出话。一种奇异的焦躁在他心中愈演愈烈,有一个声音在他心底道:要出事了。一定会出什么事的。
面前的人又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现在赶回去也无济于事。先放开我吧,伏宵君,你这样名满天下的尊座,怎么在大街上随便抓人呢?”
“啊,你想问什么无济于事对不对?”花休满脸笑容,凑近江泫一字一句道:“你的好徒弟宿淮双,要死啦。”
江泫倏地伸手扼住他的颈骨。
他想错了一件事。上清宗的六位尊座,昂昂之鹤者、高世之行者只有五位,伏宵从来不在其列。他在魔族妖族之中素有煞神之名,是真的会杀人的。
“喀擦”一声脆响,花休睁大眼睛,头颅已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旁。
旁边的人群之中蓦地响起一声尖叫,一位妇人惊恐道:“杀人啦——!!救命啊——!!”
“什么?!哪儿杀人了?!”
“快跑啊!!!这儿有人杀人了!!!”
原本热闹的街市顿时乱成了一锅粥。行人摊贩尖叫的尖叫,逃命的逃命,途中掀翻了无数小摊,又踩倒了无数人,妇人恐惧的哭泣、小儿受惊的尖声大哭与人群吵吵嚷嚷的声音混成一团,混乱无比,恐惧无比。
奔逃到了最后,已经没人知道到底是谁杀了谁了,江泫早就撒了手,花休的尸体不知被踢到了哪儿去。黑暗之中恐慌的情绪蔓延,江泫呆站在人群中,不知被谁推了一掌,一个趔趄,险些没能站稳。与此同时,头顶一声惊雷炸响,冷雨降下。
这一掌过后,他差点僵住的脑子终于开始运转了,拨开人群、散出灵识,拔腿就往原本来的路跑。
然而灵识不是眼睛,它只能为江泫感知到哪里有障碍物、哪里有人、哪里有鬼,却不能告诉江泫如今走到了哪里,要回到那个小摊到底应该怎么走。最好的方式是边走边喊,然而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城池里头被剥夺了视觉与声音,只能靠感觉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很快他意识到了,不应该往原来的地方走,应该往有妖气的地方走。可城池之大,他竟然搜不到一点夔听妖气的存在,对宿淮双所在地的那点微弱感知也完全断了,似乎被什么屏蔽了一般。
江泫茫然地走了一阵,忽然有些支撑不住似的,随手扶住手边能扶住的东西,在雨中无力地蹲下身去。
宿淮双已经不再这座城里了。
这一蹲就是一刻钟。过去了整整一刻钟,他的眼睛和声音才慢慢恢复。
视野中挤进湿淋淋的地面,面前地势稍低,已经聚起了一个小小的水洼。街边的灯已经完全熄灭了,头顶上也阴云笼罩,然而他似乎停在了一家人的门前,一束暖黄的光线顺着门缝漏出来,映亮一小片水洼。
在这水洼之中,江泫看见了半张茫然又狼狈的脸。脸色发白、神情怔忡,长发已经被雨浇透了,凌乱地贴着侧脸。
他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挥出一拳,狠狠地将那水洼打散,探手摸了摸江明衍给他的装着天业草的乾坤袋,将脸上的水擦净,召剑出鞘,不要命似的向中洲狂奔。
平地惊雷10
几日过后, 江泫回到了上清宗。他没有走天阶,直接用瞬行术到了浮云峰,推开了天陵房间的门。
天陵仍然在昏睡, 重月守在旁边,神色略微有些疲惫。看见门口的江泫, 她被吓了一跳, 立刻从床沿起身走到门边,忧心忡忡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连日不曾梳洗打理自己, 现在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江泫自己清楚得很。他没有接话,从怀中取出那只锦囊, 递给了重月。重月拉开袋子一看, 神色一变, 将其收进袖中, 勉强笑道:“你是从哪里走了一遭?怎么弄来了这么多?师姐还以为你拿不到……”
江泫道:“天陵怎么样了?”
一开口,他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重月推了推他,道:“……挺好的。你快去将自己收整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江泫的脑子乱糟糟的, 心中只惦记着去渊谷走一遭把宿淮双捞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