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1 / 2)
“他要是肯与女孩子交往倒好了,我们全家都得去烧烧高香。”
她们下了车,挽手驻足在照相馆的门口左右张望,玻璃橱窗上挂满了相片,皆是糯米团子般粉糯的上海女人,盘着如意髻,深色的嘴唇,灰白的衣服。
她们看得津津有味,对照片上的明星太太如数家珍。数着数着,数见了自己,穿着洋裙,戴着面具的自己,也是粉糯的上海小女人的样式,面具下面是一双明亮的小鹿式的眼睛。
她们握着的手攥的更紧,手心冒着汗,面面相觑道:“大事不妙。”
谈司珂正好送客人出来,瞧见她们木头般的站在外头,只当她们是不好意思,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常常是会莫名的害羞。
他请她们进来参观,问她们喝什么饮料吃什么糕点,像博物馆里的向导,随手指一件物品都能细细道来长篇大论,听得她们昏昏欲睡,百无聊赖,但又不能像在学校里那样任性妄为,听腻了趴在课桌上呼呼大睡。如此失礼,双方难免尴尬。
他自己也是察觉到了,颇为难为情道:“抱歉抱歉,我这人就是这点不好,聊到摄影有关的话题就会变得喋喋不休,我其实也不是话多的人。”
她们想到初见时的场面,感叹缘分真是奇妙。
他坐在她们的对面,从口袋里取出烟盒,习惯性地递过去,客气道:“吸烟吗?”
她们倒是惊慌失措地连忙拒绝,好像递上来的不是烟而是鸦片。
他连忙道:“抱歉,上海这几年发展的很快,太太小姐们学着抽烟的习惯已经成了一种流行,我天天与这些太太们打交道,一不小心递成习惯了,但愿我刚刚没有吓坏你们。”
他连忙道:“抱歉,上海这几年发展的很快,太太小姐们学着抽烟的习惯已经成了一种流行,我天天与这些太太们打交道,一不小心递成习惯了,但愿我刚刚没有吓坏你们。”
朱丹道:“女人吸烟,样子总归不好看。”
他把烟点着,吸了一口道:“男人抽烟的样子也不好看。”
朱丹望着他,心里在想:“你抽烟的样子就怪好看的。”但她偏要口是心非道:“是不大好看。”
说完了又有点后悔,怕他误会。
他们分明昨晚刚认识,歪打误撞地吃了饭,谈了心,这样过分熟络的情景不免让人摸不清真假,毕竟她们一口谈先生谈先生的喊他,他亦是孔小姐,葛小姐的称呼回去。
说起来谈司珂昨晚邀请她们有空来他的照相馆做客,这话其实是“三分真情七分客套”,哪里想到她们这样的当了真。他与人交往向来是秉着“对认真的人认真,对虚情的人假意。”的原则。他孤身在虚伪浮华的上海呆的太久,对她们这样热情真切的闯入备受感动,顾不上年龄差距,忍不住认真起来。
他想着她们好不容易来照相馆玩一趟,天这样的热,该给她们认真拍两张照片作为回礼才好,于是询问她们的意思。一问,两人皆不愿意。
他反而委屈道:“电车上我可清楚记得,孔小姐当日言之凿凿教育我,小姑娘也是爱拍照的。怎么,今日就……?”
琉璃立马解释道:“要不是一大早就被一堆记者围着拍来拍去,这样好的事,我自然要拍的。”
朱丹却想不到理由搪塞过去,心烦地绞着手指。她想到自己一大早拉着琉璃急巴巴地跑到人家照相馆来玩,又什么都不做,岂不是司马昭之心?但她再一想到谈先生要拍她,盯着她细看,便整个人木头似的动弹不得,脑袋里生出两个小人再打架,打了好一阵功夫,劝她拍照的小人险胜。
琉璃试探着问她:“朱丹啊,你要不要试试?”
朱丹顺势应道:“试试就试试。”
说完气宇轩昂地径直走到布幔前的藤椅上坐下,始终把腰杆挺得笔直,一脸倔强,时刻准备英勇就义似的。
说完气宇轩昂地径直走到布幔前的藤椅上坐下,始终把腰杆挺得笔直,一脸倔强,时刻准备英勇就义似的。
她坚定道:“谈先生,请吧。”
谈司珂忍俊不禁道:“葛小姐,请你放轻松些。你是女学生,不是女英雄。”
她好不容易意鼓足勇气,被他一取笑顿时泄了气,退缩道:“我不大喜欢拍照的,要不……还是算了吧。”
琉璃眼见着朱丹身后平展的灰色布幔扯了扯,皱了起来,以为出现了幻觉,连忙揉了揉眼睛,再睁开,哗啦一声钻出来一只毛茸茸的东西,定睛一看是一只颜色混杂的玳瑁猫,只见它哒哒走到藤椅边,抬头向上张望了一眼,纵身跳了上去,稳稳落在朱丹的腿上。
朱丹被它沉沉的身躯压着,本能的哼了哼。它在她腿上叫了两声便开始舔毛。
琉璃惊呼道:“哪里钻出来的野猫!朱丹,你别害怕,我来赶它下去!”
朱丹说:“别,你别来,我不怕猫的。倒是你,你不是一贯最怕这些小动物吗?”
琉璃瑟瑟道:“是,我自己害怕,总觉得你也害怕。”
谈司珂道:“别怕别怕,这小东西脾气相当好,是我们店里的招财猫。”说完他唤道:“胶卷,过来。”
玳瑁猫斜眼看了看主人,不情不愿地跳了下去,抻了个懒腰,大摇大摆地踱了过去,它因为过度肥胖,走起路来总会发出哒哒的脚步声。
朱丹望着它一扭一扭的圆润身躯,笑着问:“它叫胶卷吗?”
谈司珂蹲下来将胶卷一把抱在怀里,搓揉着它的脸颊道:“是,五岁了。我刚来上海的时候在外滩附近散步,恰巧撞见它在路边啃半截脏兮兮的玉米,于心不忍喂了它一块夹心面包,谁知这小东西竟一路跌跌撞撞的跟着我走,甩也甩不掉,索性养着了。”
琉璃撇嘴道:“胶卷,一听就是照相馆的猫。”
谈司珂突发奇想道:“葛小姐待会不妨就抱着胶卷拍一张照吧,摸着它可以消除紧张的情绪。不过在此之前请容我替你稍作打扮,我想,抱着猫的少女,效果一定不赖。”
他一手抱着猫一手领她去了化妆间,在衣橱里一眼相中一件窄袖粉色滚绿边绸缎旗袍,上头坠着银白色的蒲公英,吹散状,絮絮地降落到了心里头,绒绒的,绵绵的,挠得心痒痒。
朱丹换完衣服坐在镜子前,头顶一束冷光照着她泛红的脸,她从镜子里看见他站在他的身后,棕色的西装像是她的布幔。她盯着镜子看,看得却是他的一举一动。
他替她擦粉,画眉,梳发,样样都熟练细致,是比女孩子家还要心灵手巧一些。
朱丹好奇道:“你是从哪儿学的这些?”
“我最早给明星拍照的时候,她们都有专门的化妆师替她们打理造型,所以拍出来的效果相当精彩,然而普通的太太小姐们虽然也会简单的打扮,终究是欠缺一些,于是我就借着认识的关系,厚着脸皮跟在他们身边学了一阵子。”
“在你这儿倒是有了当明星的错觉,做梦一样,生怕梦醒,不肯出去了。”
“在你这儿倒是有了当明星的错觉,做梦一样,生怕梦醒,不肯出去了。”
谈司珂迷惑道:“那就不出去了,和胶卷一样在这里住下。”
她突然想到了聊斋,把他想象成了聂小倩,唯恐下一秒他就要现出原形。他敲了敲她的脑袋,唤醒道:“你在乱想些什么?”
她微痛的“啊”了一声,憋着笑,赶紧转移话题道:“上海这地方美女如云,是挤在电车里都能发现一二,谈先生阅女无数,一般女生很难入得了你的法眼吧?”
谈司珂道:“男人欣赏女人与女人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