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1 / 1)
乐得叶危止笑了好一会,直到盛拾月气恼下,将画全部撕碎,她才收敛笑意,板起脸,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不管她两态度如何,作为当事人的宁清歌却十分平静,不曾因此掀起任何情绪,甚至对坊间的谣言都无动于衷,一副听之任之的随意模样,还劝盛拾月不必再在意。
盛拾月劝说无果,隻能偷偷派人去澄清,可不仅没有半点效果,那谣言越发厉害,气得她好几夜没睡好。
又过半年,偌大的大梁没有随着统治者的年老而发生混乱,反倒在新储君的治理下,越发井然有条,大有欣欣向荣之势。
之前的怀疑都烟消云散,夸讚之声从扬州散开,直至全国,曾经的纨绔名声被彻底掩盖,甚至无人再提起,好像从未有过。
“太女殿下,您这边请,”
毕恭毕敬的声音传来。
盛拾月从回忆中清醒,偏头看向旁边低头弯腰的侍人,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隻是一个点头,都让侍人露出雀跃神色,态度越发谄媚,几乎是讨好一般往前迎路。
可不管她有多努力,这段路也不多短短一截,三两下就抵达宫殿门口,隻能留下遗憾的叹息,恨这条路不能再长些,好让自己在太女殿下面前多表现一下。
见盛拾月走来,两旁护卫纷纷曲膝行礼,等候在旁的陆鹤几步上前,低头轻声道:“殿下,陛下已经等你很久了。”
面对这人,盛拾月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隻道:“今儿政事繁忙,耽搁些时候。”
她又低声询问:“母皇这几日可好些了?”
陆鹤摇了摇头,又叹息:“太医日日赶来把脉,就连温养的药方都换了七八副,依旧没什么变化。”
盛拾月没有再说,跟着她往更里头走。
许是体内残留的寒食散的原因,盛黎书越发难以入睡,哪怕是些许风吹草动之色,都能惹得她惊醒大怒。
于是侍人、护卫都隻敢守在大门外,隻有寥寥几个、极得陛下信任的侍人能踏入其中。
宫殿空旷,来往行人稀少,那么大个宫殿,竟出现几分萧瑟之感,看起来十分冷清。
盛拾月目不斜视,径直往前。
说来可笑,这还是她被册封为太女后,第一次被母皇召见。
盛拾月没有太多欣喜,故意磨蹭了许久才赶来,很是抵触。
幸好陆鹤识趣,并没有问多,隻一路引着盛拾月往里。
木轴转动,紧闭的房间涌出一股难言的味道,像是沉闷腐朽的木头与苦涩药味交杂在一块,还掺杂着一丝人过分苍老的垂暮味道。
这让盛拾月想到死亡两个字,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盛拾月每次看见死亡两字,鼻尖都会涌出这样的味道,拉扯着她无数次回到如今场景。
盛拾月独自踏入其中,雕花的木床一如往昔昂贵华丽,将枯瘦如骨的老人包裹在里头。
盛拾月高声行礼,不再像之前那样需要跪趴在地,脊背曲折片刻又挺得笔直。
里头的声响迟缓,不再是故意责罚,而是因病弱而沉滞,好半天才挤出一道沙哑声音,说:“你来了。”
这让盛拾月生出一种很莫名的念头,觉得盛黎书是为了见她,所以才一整日昏睡,将剩下的精力积攒在此刻。
可转念一想,盛拾月又觉得可笑,盛黎书怎会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于是她隻是缓声道:“小九听闻母皇召见,急忙赶来,不知母皇有何时吩咐?”
话说到此处,又显得冷硬了些,盛拾月慢吞吞地在后面补充了句:“今日政务繁多,小九怕处理不完。”
里头的人似沉默了下,而后才道:“你将床帘打开,让朕透透气。”
盛拾月微微皱眉,却大步上前。
她今儿穿了身杏黄太女长袍,衣袍上用金线绣出五爪游龙,发丝以玉冠全束起,露出精致轮廓,之前的稚嫩已全部淡去,连妩媚都削弱,换做长期处于上位者的矜贵与威严。
她将垂落的纱帘束起,眼尾余光无意落下,窥见一张极其苍老的面容。
盛拾月差点没能认出对方,之前的盛黎书虽然年老,可因保养得当的缘故,面容与四十几的人无异,可如今就好像鼓起的气球一下子瘪下去,瞬间枯瘦得不成样子。
“母、母皇,”不知怎的,盛拾月突然开口喊道。
她在看盛黎书,盛黎书也在打量着她。
她已记不清自己上一次清醒是什么时候了,自上次从摘星楼中被抬出后,她就一直昏昏沉沉的,有时浑身冒起热汗,有时又突然发冷,有时甚至连骨头缝都叫嚣着疼痛,让她蜷缩着身子,
太医说她眼下的身子,已经完全挨不住寒食散的药力,服之必死。
盛黎书还不想死,即便她已经比大梁的大部分皇帝都长寿了,可她还是不想死,所以她硬挨着,不肯再服用寒食散,各地送来的珍贵药材都被熬煮,一碗接着一碗都送入她的口中,吊着她如残烛一般摇摇欲坠的命。
在此之前,盛黎书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她是皇帝,是九五之尊,隻要她想活,谁又敢劝她放弃?
可现在看见盛拾月,却有些索然。